沈俊峰

读女作家、三线二代晓露的散文集《远去的天星沟——我的三线人生》时,我脑海中许多往事被唤醒,仿佛重走了一遍青春路。这让我坚信,文字里的时代或人生永远都不会远去。

这本散文集特色鲜明,具有文学、历史与口述史的特性。自古文史不分家,其文字特色与品位,应该属于跨文体写作。这些文字的写生册页,具有时代的原生态,虽然有些线条略显粗糙,许多地方或许只有轮廓大意,却真实生动,精彩纷呈,让人印象深刻。

同为三线二代,阅读该书有着十足的亲切感,它唤醒了我沉睡多年的三线记忆。从1964年开始,迫于国际形势需要,中国进行了历经3个五年计划的三线建设。

三线建设以工业交通和国防科技为基础,展开大规模基本建设,几千个建设项目,规模之大,时间之长,动员之广,行动之快,在中国建设史上是空前的,对其后的国民经济结构和布局,产生了深远影响。

几百万人响应号召,从城市转入荒山野岭,默默奋斗,命运由此改变。命运被改变的,还有更多三线二代、三代。

晓露在现在的重庆市南川区天星沟,我在安徽大别山腹地的霍山县仙人冲,两地虽然相隔1000多公里,但这本书让我明白,我们的生活几乎如出一辙,有着许多相同之处。

我们都属兔,同龄人,自小都跟随父母在三线长大,都是初中毕业考上中专学校,毕业后重回工厂,都当过团委委员。有趣的是,她上小学要自带高凳矮凳,我所在的子弟学校则桌椅齐全。她在书中写到装配车间因丢失一粒小钢珠而停产寻找,我在总装车间帮忙时,也遇到过一粒小钢珠不翼而飞而翻箱倒柜地寻找。我们都知道那一粒小小钢珠的不同寻常的意义。山区文化生活单调,她经常组织团员去爬山,我也经常和一帮青年去爬山,在山顶比赛谁喊的声音传得更远,感受那种天高地阔的力量。

不同的是,她爬山收获了爱情。为纪念那条爱情小路,她取笔名晓露。我进山要比她早几年,她上学却比我早一年。她一直坚守在三线,当过企业中层领导、分厂厂长,经历过三线企业从建厂初期到搬迁进城的全过程,感受过企业在保军转民、整体搬迁与二次创业过程中的艰辛与阵痛。我在30岁时,使尽洪荒之力出山进城。我们习惯说“出山”,他们习惯说“出沟”。

《远去的天星沟——我的三线人生》,虽然写的多是作者的经历,其写实文字具有很强的史料价值,具有时代性,生命力应该比一般的文学作品更强大。生活远比文学精彩,当我们拂去时光浮尘,蓦然回首,最能打动我们的,原来是我们曾经的岁月,有着诗一般的品质。

当年,身为三线子弟(职工),打量父辈,只觉得普通、平凡。如今,站在历史的高度,我感受到三线人在那么艰苦的条件下,默默奋斗、奉献拼博、报效国家的精神伟大。我们今天的发展与强大,改革开放以来的建设硕果,当然离不开三线建设夯实的经济基础。

文字里的时代,文字里的人生,不会远去,将成为永恒。

(《远去的天星沟——我的三线人生》,晓露著,新华出版社,2024年6月)

作者简介

沈俊峰,一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理事。作品入选多种年度选本或中小学生读物、中高考试题。出版散文集《让时光朴素》《影子灯》《在城里放羊》《在时光中流浪》,长篇纪实文学《邓稼先:功勋泽人间》,长篇小说《桂花王》等。获冰心散文奖、中国报人散文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