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庞惊涛
让人信服的文艺评论需要具有视野开阔、见识卓越和胆略不凡等品质,也可以说是操持文艺评论的基本素养。然而,这些品质或素养,要在具体的评论文本里有清晰而深入的呈现,却并非易事。
川观文学奖(2023年度)“西岭雪”文艺评论奖获奖的5篇作品,不仅具备这些品质或素养,还在层层递进、片片解构和阐释的文艺秘境里,为普通读者指向一条通向中高阶文艺审美的常识之路,使文艺评论超越作家思想寻轨、文本逻辑阐释本身,而具有了教化的功能和美德。
全球视野,中国襟抱
何平的《目前的机器写作,不是文学,更不能取代作家创作——关于当下AI写作的技术问题》,关注和探讨当下AI写作的技术问题,从创新工场、彩云小梦两个具体的案例切入,直面AI写作与作家创作交互生成的背景、过程和结果,并提出自己的论断。
该选题视野宏阔,论断精到,确为大家手眼。就论题而言,AI写作不仅是中国作家关注的一个问题,也是世界范围内的写作者都要“忧虑”的一个现实冲击。这样的全球视野,对当下文学写作的影响究竟何在?评论的意义,显然不是要廓清这个技术问题,而是给出“忧虑没有意义”等有价值的指向。
寸言的《不完美的美——品舞剧<红楼梦>》,评论的对象是衍生自中国古典文学名著代表作之一《红楼梦》的舞剧。评论取材当然是具有中国传统色彩的,但鉴于《红楼梦》本身的国际影响,所以,这样的评论取材也是具有国际视野的。或者说,有时我们需要用全球化的眼光来认真审视和评价《红楼梦》这样的中国古典文学名著。
一次偶然的舞剧观赏和必然的舞剧审美和评论之间,决定思维启发和逻辑生成的重要因素,当然在于这样的视野,也取决于论者对《红楼梦》的审美见识,以及勇于对由名著改编的舞蹈造成的缺点进行批评的胆略。
伍立杨的《东风吹着便成春——观陈志才画作感言》,也具有相同的品质。评论借品藻陈志才个体的、中国传统精神的绘画风格、气质与笔墨神韵,探讨近代以来争论不休的“中国画传统嫁接西画技法”的问题。在全球视野下,既不能一味“畏西法如虎”,也不能“闭关自守”,置中西绘事在某些技法问题上实际已圆融一体的事实于不顾,一味地坚守中国传统,保持中国襟抱。
作为综合作家、学者和画家三位一体的伍立杨,在视野、见识上,明确提出自己颇具胆略的主张:不是生硬的嫁接,而应在恪守国画精粹的基础上守正创新,既师法自然,印证自然,又显露自己的个性与天赋,并将此理念贯注于其创作实践中,终至卓然大成,彰显出高华典雅的中国气派。
冷题热做,异代同心
评论家既要关注热闹的当代文学,也要学会“回头看”近现代文学、乃至古典文学。孙犁在今天还受到论者的关注,就不单纯是视野和见识的问题,而是关乎整个的、完整的中国文学史系统考察的理论性建构的问题。其中,论者的情怀也是不能或缺的。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侯军的《孙犁的时评——重读孙犁系列随笔》的冷题热做,既有情怀的背景,又有在理论上建构的需要。侯军提出孙犁写作的“两翼”问题,以及弥补孙犁“报人身份文字的时代感和阳刚气”研究之不足的问题,都是基于整个的、全面的中国文学史理论建构的根本需要,昭示着“异代同心”的深刻命意,与何平关于“AI写作”一文面向未来的理路,可谓异曲同工。从当下文艺评论的取材来看,这样的冷题不是多了,而是太少了。
刘小波的《现时已可观,未来亦可期——2022年成都小说年度报告》,虽然落脚于成都一隅在一个特定年度的小说创作面貌,但视野和见识是横贯当下和未来的。其着眼于小说创作的未来眼光,对青年作家的问题、特色问题、与小说历史相比的问题,乃至于小说批评的问题,使报告不只具有“2022”的特定价值,而更具有连接历史、洞悉未来的广泛价值,也是“异代同心”深层命意的上佳体现。
大众审美,重塑灵魂
5篇评论分别聚焦舞台剧、文学、技术和美术,显示出川观文学奖“西岭雪”文艺评论奖评奖均衡文艺门类的综合调度与平衡技巧。再从评奖取向来看,5篇评论都有一个共同点,即摒弃居高临下的理论术语,而选择符合大众审美标准的通俗语辞,使普通读者能从或长或短的论断里,了解评论对象的艺术特点、价值和艺术品质。在让评论的大众普及功能得到强化的同时,也借助评论家通俗易懂、清晰可触的思想流动,使普通读者迈上中高阶的文艺审美有了可能。
重塑当代文艺评论的灵魂,不仅要强调作为评论家的视野、见识和胆略,还关乎要操持的语辞。应该说,5篇评论的作者,都是这个时代文艺评论的当家作手,他们有足够的理由、当然也有能力,用理论术语来武装或妆扮他们的评论,甚至,也可自铸伟辞,为评论语辞张光借势,但这很可能导致评论的曲高和寡。
摆在面前的问题有两个:是一味的理论术语强加,还是借助于通俗语辞提升大众审美能力,评论家作何选择?作为大众传播媒介的媒体平台,又将如何引导其发表和评价体系?川观文学奖(2023年度)“西岭雪”文艺评论奖的选择及其选择背后的导向,正是这个时代重塑文艺评论灵魂的最好示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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