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脱口秀线上、线下的节目、演出深受观众尤其是年轻观众欢迎，尽管偶有争议，但相关话题热度长期走高则是不争的事实。作为语言类喜剧形式，人们习惯于将相声与脱口秀进行比较，有观点认为，相声因其表演形式、节奏等原因，在当今演艺市场特别是年轻观众中间水土不服，不敌脱口秀，甚至有部分自媒体称“相声不行了”。

问题值得探讨，然而捧一踩一、大放厥词，大可不必。包括相声、脱口秀在内的各种喜剧形式不是对立排斥关系，无论从业者还是相关媒体、评论人等，都应该建立盟友意识，共同把喜剧创作演出的蛋糕做大，方能多方受益。倘若陷于盲目比较乃至攻讦的泥淖之中，受到伤害的恐怕将是整个喜剧行业。一旦如此，任凭自作聪明的风凉话讲得多漂亮，也无济于事了。

任何相似的艺术形式、表演形式之间都一定会有所差别，相声和脱口秀亦然，这是一个朴素的常识。对于相声和脱口秀而言，目前常被拿来“说事儿”的表演节奏、观点输出方式等差异，与二者的诞生背景、发展路径密切相关。相声的发源、历史雏形可以追溯至十分久远的过去，足以令相声跻身传统艺术行列。各类传统艺术普遍具有注重师承流派、强调技巧基本功、形式感较为鲜明等特点。与一味追求快节奏、强输出相比，传统艺术往往更重视韵味、意境，其思想表达更多通过叙事、人物塑造而非“直给”方式完成，相声也不例外。这一特点与当今观众尤其是网生代的欣赏趣味之间，可能存在某种“时差”。

反观脱口秀，一般认为其成熟于20世纪美国，伴随着广播的产生，越来越多人通过这一方式探讨社会话题，推动脱口秀不断发展、从业者队伍不断壮大。就其诞生与成长轨迹而言，脱口秀的属性与其说是喜剧性的、不如说是新闻性的，与其说是演员按照已经写好的稿子表演，不如说是以生成性的思想交锋为主旨。因而可以说，观点密度大、输出节奏快、媒介意识强，是脱口秀与生俱来的特点。脱口秀的这一特点置于当下的网络环境、演艺市场氛围中，就成了吸引观众的优势。然而，倘若将脱口秀视为一门艺术，那么上述特点是否完全属于优势，则还有审慎探讨的空间。

深厚的传统资源及其带来的诸多独特禀赋，带给相声取之不竭的灵感与素材，强化着从业者的专业身份、职业属性，有利于形成较系统完善的作品创演、人才培养模式，维护行业长期存续发展，但也容易给其创新创造背上包袱，让从业者有意无意地主要将目光投向过去而非当下。个别时候，对师承、基本功、形式感等方面的强调，可能遮蔽了思想内容上的与时俱进，而后者恰恰是与当代观众对话、共鸣的关键所在。这在一定程度上使得相声在与擅长捕捉观众共情点、更为“直来直去”的脱口秀争夺观众时，略显力不从心。

此前，已经有人注意到上述现象，但将原因简单归结于相声双人表演等外部特征，则离题太远。双人表演不是相声的本质特征，对口相声之外还有单口相声、群口相声、相声剧等。在内容不变的情况下，将一段对口相声改为单口，也未必能够影响观众对节目的看法；对于一段深受观众喜爱的脱口秀，安排一位演员在旁“捧哏”，说不定会让观众感到更加新鲜有趣。

说来说去，仍是内容为王。观众对不同表演形式的历史渊源、概念界定等，并不像从业者、研究者那样敏感，他们更关心的是演出是否精彩、是否能与自己共情。观众很难仅仅因为某种艺术形式历史悠久就深表叹服，很难仅仅因为从业者的呼吁或专家的首肯就付费支持，但从不吝惜为好内容献上掌声与喝彩。

用发展的眼光看待自身、看待市场，用敏锐的感知力体验生活、捕捉灵感，是创作的有效途径。对于相声来说，只要内容题材、思想观念积极健康、贴近当下，无论单口、对口还是群口，都能够获得观众的喜爱。对“野蛮生长”、快人快语的脱口秀而言，内容丰富、多元、接地气是其优点，但“内部梗”越来越密等苗头值得注意。假如过多采用此类思路创作、表演，那么脱口秀能否长期获得观众认可，恐怕就要打个问号。

相声也好、脱口秀也罢，尽管短期观照下的确存在市场竞争，有时候还相当激烈，但仍没必要用对立的眼光打量彼此。风物长宜放眼量，从业者在提升自身素养的同时，不妨坚持长期主义、建立盟友意识，共同把喜剧市场繁荣起来。产业经济上的集群效应，对演艺行业同样适用，一旦水涨船高，大家均能受益。非要在无关紧要的小事情上争一时意气，不仅有损自身形象，还可能对整个喜剧市场带来不良影响，得不偿失。

在喜剧盟友携手共进的道路上，评论者、广大媒体尤其是自媒体需要加强自律。不加以深入研究剖析、急于唱衰某事物，甚至故意搞拉踩、煽动对立情绪，也许能在短时间内获得流量，但站在维持良善公心、探寻事物真相、树立自身品牌、助力风清气正等角度，这样不体面的“快钱”还是不赚为好，吃相实在不好看。

编辑 | 张海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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