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字:何开鑫 中国书协草书专委会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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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贡文苑



广陵晚风


陈铃


秋雨,梧桐,窗外潺潺,天色阴沉,恰适宜一个人靠着窗边遐想。不必构思,任思绪飘到它所飘到的地方。

一朵蒲公英的种子,不知从哪来,轻轻飏飏,飞到我身旁。我伸手抓住它,像抓住了谁的一片梦,是这10月的扬州城的晚风送来的一点心意吧。它有着长长的绒毛,在风中散开成圣洁的白色绒球,带着芝麻大小的扁扁的种子,他在我手心,轻柔的没有重量。我一扬手,就把它还给了风,还给了皮市街刚刚亮起的灯影。

我也似一粒蒲公英种子,只是偶然,飘到了这里。很喜欢这样完全放空的时刻。似乎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些明媚而又点缀淡淡忧愁的日子。或许是回忆美化了它们,也或许是今日之我再也无法懂得当时的悲伤,总之,隔着二十年的岁月之河,我望向从前的伊人,觉得她除了傻一点之外,也没什么不好,那种独属于青春的肤浅与莽撞,以及单薄与敏感,也都没什么不好。较之于今日的疲惫倦怠,从前,都好。穿行于小巧文艺熙熙攘攘的皮市街,漫步在悠长狭窄的江南小巷,寻到了藏于深处的朱自清故居,恍惚间,我觉得遇见了从前的自己,亦或是梦中的采莲少女,心中涌起阵阵感动的热浪。

扬州很出名。

因炒饭出名,因园林出名,因唐诗出名。“烟花三月”的扬州,“春风十里”的扬州,也是“荠麦青青”的扬州,还是“烽火扬州路”的扬州!扬州,道尽了世间沧桑变化,盛衰荣辱!杜牧在这里忘却忧愁,“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姜夔在这里悲叹黍离,“念桥边红药,念念知为谁生?”在这里,仿佛连泥土都是充满诗意的。

情动于中,发而为声。扬州清曲,有它独特的动人调调。尤其是连唯一的伴奏乐器琵琶也不弹,就那么清唱几句,酥软的几乎让人浑身骨头都快要融化掉。古人形容动听的声音像黄莺鸟儿,又说余音绕梁,三日不绝。这些,都恰当,又都不够恰当。在我看来,这声音清脆单纯,却又意蕴丰富,仿佛裹挟了山间的流岚与月色,又映照着水上的灯影与香脂,是混合又极融洽的。它似近而远,时远时近,袅袅娜娜,像仙女的轻纱随着她细碎的步伐飘然来去,惹人情思。不知在古诗里被批“隔江犹唱后庭花”的,是不是这样的声音?如果是的,那也太冤枉了!歌是好歌儿,声音也是好声音,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今天的人们,只管去听吧,洋洋得意地听,飘飘欲仙地哼,沉浸到美妙的自然的快乐里,不会再有人对这种非遗的曲子发上一股无名火,批评它误了国、亡了国的!

与扬州有关的声音,还有大名鼎鼎的《广陵散》。广陵,就是扬州;所谓散,指民间音乐。至今扬州古琴还有广陵一派。据说魏晋名士嵇康才华卓越,行事逍遥,但他恰恰因此招来杀身之祸,被晋文帝司马昭下令处死。临刑前,嵇康身袭白袍,散开长发,引过古琴,最后弹奏了一曲《广陵散》,然后引首就戮。这是生命的绝响!

古运河静静地流淌,瘦西湖游人如织,寒凉的晚风也吹不散游人的热情,华灯初上,许许多多的故事在这光影缱绻中渐渐静默。时间仿佛在这里,重复着打了一次又一次结,系紧了无数解不开的欢喜与幽怨。这世上究竟有多少忧愁呢!朝代更迭,也只不过轻轻一声叹息罢了,更遑论个人的爱恨生死?更遑论眼前的鸡毛蒜皮?且看运河水,直向北流去。流到天尽头,霁月起诗韵!

陈铃,自贡市作协会员,荣县作协副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