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约定
■傅 琳 范世民
“滴滴滴哒、哒哒滴哒”——“本机位最后一组实习报发送完毕，我的岗位工作正常，请你在战位上继续恪守职责，认真值班。”
天边露出鱼肚白，值守了一夜的报务员苑鹏松揉着干涩的眼睛，带着满身的疲惫，走在通往宿舍的路上。
2011年，苑鹏松光荣入伍，成为一名报务员。初入连队，指导员带他们来到荣誉室参观连队的“传家宝”——一副老式电键和耳麦。
“这是我们连的宝贝。我们的老班长、一等功臣郭永南，当年就是靠它打下了赫赫威名！我希望，你们能传承郭班长的精神意志，用过硬本领再建新功！”指导员的声音传进了苑鹏松的耳朵里，在他的心里激起了不小的浪花。
可训练第一天，苑鹏松如坐针毡。
“要想成为一名合格的报务员，必须闯过‘四道关卡’，攻克‘八个课目’，历经千万次键盘和手键敲击，方能成才，走上神圣的机台……这里面听辨训练是关键，要辨识微弱的‘滴哒’信号，确保每一次抄报登记都零失误、零差错；发报训练是关键，要敲击准确的摩尔斯电码，保证每一次发报、沟通都清晰通畅。”听着老兵的讲解，苑鹏松看着自己的右手悄悄叹了口气。
苑鹏松是个“左撇子”，书写的顺序与大家不同，写字的速度也慢。别人用右手换行只需要0.3秒，而他用左手却需要0.5秒，300组报文抄写下来，他比别人慢了整整6秒。看着其他战友在训练桌上奋笔疾书，他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滚落。
一个训练周期下来，苑鹏松每次路过荣誉室，都不敢再去看那“传家宝”一眼。
一天晚饭后，指导员叫上他一起散步，路灯下两人的影子短了又长。苑鹏松憋了半天，小声地说：“指导员，让你失望了，我感觉我不适合做报务员。”
沉默良久，指导员的声音传来：“还记得咱们连荣誉室里的那件‘传家宝’吗？你看那电键上的漆就是被我们的老班长郭永南生生磨掉的。他不分春夏秋冬、不分昼夜地训练，手指磨出血了就用纱布缠着继续拍，1年的时间用掉了1000多本抄报本。即使从全军通信大比武凯旋，第二天他就扎进训练室……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在我们连，没有常胜将军，每个人都在奋起直追，都在用汗水刷新自己的纪录’。”操场上的士兵被指导员的大嗓门镇住，纷纷朝这边看来，指导员缓和了语气：“一等功臣尚且如此，成功没有轻而易举的，穿上这身军装，就要把看家本领练过硬。”
天上的月从浓云里跳了出来，照得操场一片亮堂。“一、二、三、四！” 不远处田径场上如雷的呼喊声和指导员铿锵的话语让苑鹏松站在原地，怔愣许久。
那天，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漂浮在无垠的海上，手中握着一支笔。海浪翻涌又落下，他随着浪花起起伏伏，心里不间断地念着：“6秒，差了整整6秒！”突然，他见前方岸上有个东西，定睛一看，竟是本应该在连队荣誉室里的“传家宝”，那副老旧的电键和耳麦虽褪了漆，却见证着老班长军旅生涯的荣光。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苑鹏松挣扎着向前游去，浪花还在翻涌，他在其中破浪前行。终于，当他费力触到那“传家宝”时，他大吼出来：“我要成为像老班长那样的报务员！我可以！没有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海水浸湿了他的眼睛，他竟流下泪来。
那之后，他为自己制订了严格的训练计划。每天天还没亮，他早早起床，开始背诵摩尔斯电码；为了克服左手收发报的弊端，他开始强化右手力量，在兜里时刻装着握力器，训练间隙练习右手握力；右手手腕灵活性不够，他就练习甩手，吃饭的时候也尽量使用右手夹菜……苑鹏松把日常所有习惯用左手来完成的事情全都换成右手，每天雷打不动地用右手练习某课目，完不成就不换手型。刚开始，手上的水泡长了又破，破了又长，他缠上创口贴继续训练。每当快坚持不住的时候，他就到荣誉室里看看那副“传家宝”，想想郭老班长数十年如一日的刻苦训练，心底再次涌起的浪花便又驱散了他的疲惫。
终于，苑鹏松右手发报的速度越来越快，换行速度更是达到了惊人的0.1秒。战友向他请教训练经验，他挥着自己仍缠着创口贴的右手，笑得意气风发：“没什么捷径，就两个字，苦练！”
在他的带领下，连队多次在比武中获得佳绩，他也先后被场站评为“四有”优秀士兵、“优秀共产党员”、东部战区空军“强军工匠”。指导员看在眼里乐在心头。
朝霞初露，静谧的营区内已有战友早起训练的身影。苑鹏松看着“迅速、准确、保密、畅通”几个大字，耳中回荡着当过兵的父亲在他儿时常说的话：“好男儿就要去军营建功立业！”“爸，我做到了……”低声的呢喃很快被拂晓的冷风吹散。苑鹏松整了整着装，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经过荣誉室时，他冲“传家宝”点头示意——他还要乘风破浪，突破自我。这是他和郭老班长的秘密约定。
（本文选自2024年6月14日《解放军报》“长征副刊”版，内容略有删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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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播：朱勇
编辑：刘妍
编审：张华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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