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光绪二年(1876年)农历七月二十九日,肃州(今甘肃酒泉)大营内,左宗棠的幕客施补华正在给友人陈豪写信说:左宗棠统筹兵员、粮饷、粮草、运输,选拔将领,确定出师日期,凡事都能自己做出决断,考虑周全缜密……由此感慨用兵之事极为精细,需要妥帖稳当到极致。

彼时,摆在左宗棠面前的是一场硬仗——收复新疆。他必须在出征前将一系列工作部署到位,而左宗棠的战略大后方,正是河西走廊。

河西走廊这条连接内地与西北的战略枢纽,在左宗棠收复新疆的过程中发挥了怎样的支撑作用?左宗棠收复新疆前后,又给河西走廊沿线带来了怎样的变化?

▲清末新疆时局图。(图片来源:纪录片《河西走廊》)

祁连铸要塞,戈壁立军魂

1865年,中亚浩罕国的军事头目阿古柏趁大清王朝内忧外患之际,悍然侵入我国新疆。1871年,沙俄也利用阿古柏侵略造成的混乱,乘机占领了伊犁地区。值此危机之时,左宗棠上书朝廷,力陈收复新疆的利害关系,主张发兵西征。

1875年,清廷任命左宗棠为钦差大臣,督办新疆军务,授左宗棠关外用兵、粮饷转运等各项权力。这样,身兼陕甘总督的左宗棠又以新职踏上了规复新疆的征程。

军情如火,粮草军备的部署是致胜关键。因此,在大军西征之前,左宗棠要把河西走廊打造成战略支点,为前线作战提供军需保障。

▲左宗棠雕像。(图片来源:中国甘肃网)

作为西征集结枢纽,左宗棠在河西走廊集结了近7万大军,经过精挑细选,分批次投入前线作战约4万部队。他还根据各地战略价值自西向东布防,西边的肃州大营驻以重兵,在城外选择水草便利地方屯扎,按月操练;东边的凉州(今甘肃武威)承担临时驻军职能,休整部队,并依托当地获取粮饷补给。

经过近一年的积极备战,左宗棠于1876年4月抵达肃州,就近指挥收复新疆之战,大将刘锦棠总理行营营务,率军进疆。大军于肃州集结誓师后,分兵北上,收复新疆之战的序幕就此拉开。

▲清军收复新疆之战进军路线图。(图片来源:《中国战争史地图集》)

自1876年在肃州设立大营起,从出征前兵力整编、粮草配给到作战方针、各部协调,都由左宗棠在肃州大营主持制定。因此,这里是当之无愧的西征前线“最高指挥部”。

以肃州行营为依托,左宗棠“缓进急战”“先北后南”的战略才能落实,河西走廊驿道也成为左宗棠部连接内地与新疆的核心军情通道。往西,肃州到哈密沿线设有多处驿站,普通军情几天可达,紧急军情则能以最快速度送达。往东,肃州到北京路途遥远,军情十几天到一个月内也能送到。

此外,在大军出征前,军队和物资往往会从河西走廊沿线各个地方先集中到肃州,再由行营统一安排出关,这一过程充分体现了河西走廊的“枢纽”作用。

补给中转站,运输大后方

在收复新疆之战中,河西走廊不仅是西进的“要塞”,还是后勤保障枢纽。左宗棠在这里筹集粮草,设置仓库、制造所需武器、弹药器械等,还建立转运系统,将物资沿河西走廊运往前线。

▲左宗棠西征途中的运粮队伍。(图片来源:《环球人物》官微)

收复新疆这样规模巨大的作战,所需要的粮草数量庞大,而河西走廊则是最重要的补给地之一。据统计,1873-1875年,左宗棠在河西地区共采集粮食四十余万石。左宗棠规定,采购粮食由专设于肃州、甘州、安西当地的营屯局以现银平价购买,暂时无法支付现银的,由官府发给三联银票,两个月后一定付清。

1875年,左宗棠在肃州设立总粮台,还开辟了四条异地转运粮食等物资的交通线,其中就包括凉州—哈密线。

在河西走廊的东向战略要地兰州,左宗棠创设的兰州制造局积极自制近代新式军械,直接提升了军队作战实力,节约了购买武器军费,有效助力了清军平定西北、收复新疆。

▲在这幅《金城揽胜图》上,可以见到当年左宗棠在甘肃兴办洋务的踪迹。(图片来源:甘肃省博物馆)

粮食军备部署妥当后,为了啃下“运输硬骨头”,清军将凉州、肃州作为核心节点,备足大车与驴骡在平坦路段拉运。进入沙漠戈壁后,便换骆驼队接续前行。

他们还推行“短运代长运”,在肃州、玉门等地设中转仓库,避免物资积压损耗。肃州军装局负责军用品的储存分配、甘肃州营屯局(驻甘州、肃州)负责粮草、官车骡局(驻肃州)负责运输,各部门环环相扣,让西征军队的补给线高效运转。

治策安黎庶,远计固边关

河西走廊对收复新疆之战的支撑和供给,很大程度上来源于左宗棠的提前布局。

1873年,左宗棠提出了一系列综合治理和开发河西走廊的政策、方略,整体推进了该地区的经济、社会、文化和生态发展。

左宗棠推出“军屯”“民屯”同时进行的措施,并给最穷荒的安西、敦煌和玉门三州县发放赈银和寒衣,使穷苦百姓不再流亡。屯田所获,除“留种子及自家食用外,余食皆可给价收买”。这就使得受自然灾害和战争影响的流民,能够有重新恢复生产和生活的条件。

1876年在前往肃州大营途中,左宗棠命令地方官散发耕牛、羊种、银两,帮助战乱幸存者恢复生产,并从自己养廉银中拨出三千两,其中一半分发给安西贫民买羊种。

不仅如此,他还带领百姓大举试种包括棉花在内的多种农作物。这些举措不仅直接带动了当地农牧业的发展,有利于民众回归安定生活,也解决了部分军粮筹措的问题。

▲左宗棠发吐鲁番厅札文(1878年),文中要求各地“刊刷种棉十要及农书”“拔除罂粟”“急种草棉”,充分体现了他对甘肃、新疆铲除罂粟、广植棉花的重视。(图片来源:新疆档案信息网)

左宗棠还将兴渠筑坝、开挖井渠作为安边要务之一。如在甘州开渠7道,修复马子渠56里,可灌溉农田6800亩;在肃州临水河修建大坝7道,并疏通了被淤塞的渠道。用“以工代赈”等方法,动员百姓凿井,将兴修水利和赈济灾民结合起来,切实改善了民众生产生活。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生活秩序逐渐恢复,教化涵养之事也提上日程。为凝聚人心、提振文脉,左宗棠于1875年主持修建了甘肃贡院,建院后共举行了13次乡试,考中举人681人,进士116人。这些人物或在朝为官,或发展实业,推动了河西走廊中华文化的普及和文教事业的发展。

▲甘肃贡院核心建筑“至公堂”旧貌。(图片来源:玉门历史文物)

左公柳是西北边疆上的亮丽风景。这也是左宗棠在收复新疆期间的系列壮举之一。“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度玉关。”左宗棠收复新疆后,夹道林木已遍及西北各地。

当地民众感念其功,亲切地称这些树木为“左公柳”,还在道旁张榜诫谕“勿剪勿伐,左侯所植”,以最朴素的方式,守护这位将军留给河西走廊和西北地区的“春风”。

▲酒泉亭旁的左公柳。(图片来源:中国甘肃网)

风掠过河西走廊,左公柳的枝叶轻拂行人脸庞。曾经的兵戈已远,唯有屯垦的良田、书院的书声与驿道的绿荫,在岁月中沉淀。河西走廊,以军需为骨、民心为脉,撑起的不仅是晚清西北边疆的安宁,也是守土卫国的脊梁,见证着各民族同心守护美好家园的历程。

(来源:“道中华”微信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