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售破亿、退票率近15%、豆瓣开分6.5分,观众满意度83.5分,上映首日因“看不懂”登上热搜……这些看似矛盾的数据和评价,集毕赣导演新片《狂野时代》于一身。

当掌声与嘘声同样响亮,恰恰证明了艺术电影存在的价值:它不为取悦大众而生,只为探索那些尚未被定义的边界,在商业浪潮中守护艺术的多样可能。

作为第78届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唯一华语片并荣获“特别奖”的影片,《狂野时代》承载着不同于普通商业片的期待。当艺术电影与大众审美碰撞,我们该如何看待这场发生在影院里的“狂野”实验?

一场跨越百年的电影幻梦

《狂野时代》故事背景设定在一个人类不再做梦的世界,却从一个依然活在梦中的“迷魂者”(易烊千玺 饰)讲起。舒淇饰演的“大她者”试图潜入他的意识,由此开启了一段穿越五个不同时代的感官之旅。

影片采用六章节结构,分别对应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及精神意识。这种以“五感”串联的叙事方式,同时象征着电影百年的五个时期,并隐喻着中国的近代史。

与毕赣前作《路边野餐》和《地球最后的夜晚》不同,此次他采用了更为宏大的史诗架构,将默片、黑色电影、科幻片、爱情片等多种电影类型穿插其中,打破了类型与题材的限制。这种创新精神在中国电影史上实属罕见,本身就是其狂野特质的最佳体现。

易烊千玺:一人五角的极致挑战

作为获得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男主角后的首部影片,易烊千玺在影片中的表现备受瞩目,而他也在《狂野时代》中完成了从影以来最大胆的表演突破,一人分饰五个角色,横跨不同年代、风格与类型。

在“视觉篇”中,他化身浑身溃烂、佝偻前行的怪物,颠覆性的造型让观众难以辨认;“听觉篇”里,他饰演既忧郁又带有破碎感的邱默云,以一种柔媚姿态呈现角色的脆弱;“味觉篇”中,他又成了一个悔恨交加的儿子,在亲手送走至亲的痛苦中领悟人生真谛;“嗅觉篇”里,他则变身油滑不羁的骗子,与渴望亲情的小女孩联手行骗;到了“触觉篇”,他又成为街头黄毛阿波罗,与吸血鬼女孩展开一段迎接新世纪的迷离爱恋。

影片中,易烊千玺对肢体的掌控度、对角色的理解程度,展现了其完成高难度表演的可能性。五个截然不同的角色,五种全然不同的人生,这正是对演员专业素养的极致考验。

毕赣强烈的个人表达与观众较高的欣赏门槛

《狂野时代》延续了毕赣强烈的作者风格。片中致敬其前作的元素随处可见:邰肇玫的CD歌曲、黄觉饰演的罗纮武再度出现、苹果意象的延续使用。

此次长镜头运用更加炉火纯青——在“触觉篇”中,毕赣使用长达36分钟的长镜头,描绘“迷魂者”与“吸血鬼少女”之间情感逐渐升温的过程。

这一技术上的突破,再次彰显了毕赣对电影语言的执着探索。影片中也充满对影史经典的致敬:从《水浇园丁》到《月球旅行记》,从德国表现主义到香港黑帮片,这种迷影情结虽然奠定了影片的深度,却也为普通观众设置了不低的欣赏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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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与市场:艺术电影的价值坚守与时代挑战

影片上映后,在社交媒体上,评价迅速两极分化。有观众认为,影片是“毕赣停留在自身舒适圈的一种炫技”,纷纷表示“看睡着了”“看不懂”,但也有人将其理解为这是“对经典的模仿”,认为电影带来了浪漫、多元的感受,是一封“写给电影的满分情书”。

从《路边野餐》到《地球最后的夜晚》再到《狂野时代》,毕赣的创作勾勒出中国艺术电影的探索轨迹。然而,艺术电影的生存困境始终如影随形。

2014年,艺术电影《白日焰火》凭柏林金熊奖斩获亿元票房,同样获奖的《推拿》却仅收1351万元,《地久天长》上映3日票房不足3000万。即便是毕赣作品,《路边野餐》与《地球最后的夜晚》也遭遇了截然不同的市场反馈。

在短视频、短剧当道的当下,160分钟的《狂野时代》以其独特存在构成了一种对抗。影片通过解构传统叙事,促使观众从被动观看转向主动体验,从理性理解转向感性感知,这种探索在这个“注意力稀缺的时代”显得尤为珍贵。

艺术电影的价值,或许不在于提供标准答案,而在于引发深层思考:关于电影本质、观影意义、以及艺术与公众的对话方式。中国电影的未来,既需要商业类型片的繁荣,也需要《狂野时代》般的艺术实验——多元共生才是健康行业生态的题中之义。

▍撰稿:梁珺舒

▍编辑:刘珂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