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观新闻记者 杜杰 泸州观察 郭荞璐 摄影报道

常有人问谢榜云:你为什么要写诗?

她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写诗?

7月4日,泸州市叙永县叙永镇丹桂村山间的一片玉米地,记者见到忙碌的谢榜云。她头发微白,脚踩一双拖鞋,指甲缝里沾满泥土。

谢榜云在扶玉米秆子。

这几天夜里下雨,大风吹倒玉米秆子。谢榜云一根根扶起来,用脚将玉米秆子根部的泥巴踩实。遇上立不稳的,她就将竹竿插进土里,把玉米秆子绑在竹竿上。日渐成熟的玉米棒子立刻又昂首挺胸,穗子在山风中舞蹈。

谢榜云在写诗。

“躺平只是无奈/站直才是常态。”就在这玉米地里,谢榜云又蹦出一句诗,她赶紧掏出手机记下,怕转头过去就忘记了。这是谢榜云写诗的36年里,最常用的一种写作方式。53岁的她是农民,一辈子靠种地为生;也是诗人,在《青年作家》《剑南文学》等杂志、期刊上发表过上百篇诗歌作品,现在是叙永县作家协会会员。

笔记本扉页上,谢榜云写下的诗句。

发表过的作品,被谢榜云剪贴在笔记本上。

谢榜云有一个发黄掉线的笔记本,在扉页她写道“历史写下我们的真实路,依旧这般遥远”。笔记本里贴着她已发表作品的剪报,数下来有100多篇。最早一篇叫作《留白菜种想到的》,发表在《叙永报》上,时间是1989年4月30日。

发表过的作品,被谢榜云剪贴在笔记本上。

“想用诗歌说话的人”,这是她自己投稿时的简介。14岁中考落榜后,谢榜云开始与土地打交道。一双手白天拎锄头,夜晚捧书本。她买了几十本书,在月光虫鸣中阅读,也在作业本上摘抄和试写,土地、庄稼、油菜花都是她笔下的主角:

写农忙时节,“生活是沃土/诗是一棵茂盛的庄稼/这个季节/诗正在抽穗”;

写油菜花,“天上掉下许多黄色的彩云/引来了嗡嗡的蜜蜂蹁跹的蝴蝶”;

写乡土,“你一无所有/任我播种 收割/很温柔的宽容/人人都靠你养活”……

诗歌打开了谢榜云的眼界,她尝试走出大山。在广东制衣厂、陶瓷厂、玩具厂的车间里来来回回后,谢榜云无比想念起家乡来。

谢榜云家门前,有花有鱼塘,远望就是叙永县城。

“故乡太忙了/亲人抢收庄稼/庄稼地里少了个帮手。”谢榜云在异乡写下诗歌,又重新回到家乡的怀抱,结婚成家生子。如今夫妻俩养猪喂牛、养鱼酿酒,还种了8亩地。两个孩子已长大成才,儿子在军营里获评“四有”优秀士兵,女儿在绵阳一家科技公司工作。

正在写诗的谢榜云。

谢榜云的笔下,家人也成为主角:她写丈夫“我是你永远的家园/你是我放飞的鸿雁”;她写儿子“我在葱绿的南方遥望/有一面旗帜在高高飘扬”;她写女儿“我希望,做你永远的朋友”……

“妈妈喜欢和我讨论诗歌写作,总嫌弃和爸爸‘说不拢’。”女儿袁章雨能够读懂妈妈字里行间的温柔,她说妈妈几十年再苦再累都坚持读书、写作,是自己和哥哥的榜样。

“探索生命的意义和价值,诗也是一种途径。”在谢榜云看来,这或许就是她写诗的理由。在这个快节奏时代,有人建议谢榜云“可以试着拍拍短视频”,她却笑着回答:“庄稼种了又收,我会一直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