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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读书笔记
作者：穆拾
（国家移民管理局新闻中心）
前一阵子，父亲忽然用微信给我发了一张图片，二十本厚厚的读书笔记排在一起，他问我，“我的第二十本读书笔记已经写满了，你的呢？”
我有些惭愧，装作没有看到这句话最后的那个问号，与他讲了讲最近的工作与生活。父亲也没有再追问，只是在最后，又一次告诫我，“多读书，多做笔记。”
看着这句熟悉的话，我仿佛看到了父亲说话时的神情——三面连着天花板的书架中央，堆着一摞摞书的书桌前，他坐在那里，神情严肃，四周的环境让这句话格外有说服力。“我们是读书人家，读书是我们的家风。”他总是这样教导我和姐姐。
父亲的书从来都摆放得很乱，书架上，桌子上，桌旁的地上，床上，竖放的，横放的，摊开的……母亲说要给他收拾收拾，他总是说，“现在这样我要什么书我能找到，你收拾了我就找不到了。”
父亲没有书房——他有“书屋”。装修时是设计了书房的，但不够用，他的书蔓延到家里的各个位置，除了客厅三面“通天”的大书架之外，到处都是层层叠叠的书。唯一较为整齐的，是书架的一角，码放着他几十年来积累的读书笔记。笔记本大小不一，有的已经泛黄，有的还很新，但都工工整整地贴着标签，按年份排列。
“来，看看这个。”去年回家时，父亲招呼我过来。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笔记，翻开泛黄的纸页，字迹依然清晰。这是他读《汉书》时的笔记，他给我讲汉武帝太初历与二十四节气的关系，给我讲古代的“应天时，顺地理”；也给我讲汉代选官制度，讲中国古代的政治智慧；还讲大司农田延年因“职务侵占”最终自刎，告诫我要清醒，保持敬畏与克己。
父亲的笔记里不仅有摘抄，更多的是思考。他读史书，会结合现实，写下自己的见解。翻看他《汉书》的笔记，里面写着“丝绸之路不仅是一条路，重要的是世界观。丝绸之路得以宽广和壮大，是接着地气的，和民生息息相关。国家倡行的政策，失去老百姓的参与和响应，是不可能成为大政的。”这是他的思考，是他与古人对话的记录。
父亲出生在河北廊坊的一个农村，我的爷爷奶奶很早就去世了，是大爷大娘——也就是父亲的哥哥嫂子拉扯他长大，小时候家里条件很不好。刚刚参加工作时，他几乎把自己全部的工资都用来买书。“人生在世，要活到老学到老。”这是父亲告诉我的话。他不仅是告诫我，更是在用行动为我树立典范。那些厚厚的读书笔记，不仅记录着他的思考，更承载着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期望。
还记得上学时，我第一年考研失利，心情低落，更不知该如何面对对我满怀期望的父母。但父亲没有责备我，他心平气和地让我看他的读书笔记，自己进了厨房给我烙饼吃。半个多小时后，他问我：“我知道你认为自己已经很刻苦，但再看看我的笔记，这是我为了读书下的功夫。”我无言以对，只是默默吃着新烙出来、热气腾腾的饼。后来，每当我想偷懒，总想起来那张饼，以及旁边读书笔记上密密麻麻的字迹。第二年，我如愿考上了自己心仪的学校。
父亲的言传身教，渐渐在我身上留下印记。我开始学着做读书笔记，虽然远不及他的详尽，但每有感悟，必记录下来，至今也有了薄薄的一本。后来，父亲从他数十年的读书笔记中，精挑细选了一些内容，整理成了一本书，那本书获了当年的鲁迅文学奖。他给了我一本，扉页上写着：“这是我读书的笔记以及感想。中国传统文化中，好东西很多，不能一提现代，就把老货扔了。希望你踏踏实实念几本中国老书——父名不具。”
如今，我已经离开家去外地工作，与父亲一样，成了一个每日与文字打交道的人。父亲送我的那本书我一直放在床头，睡前时不时翻翻。触摸着它，仿佛又回到父亲的“书屋”，耳边又响起“多读书，多做笔记”的声音。我忽然意识到，在父亲润物无声的言传身教中，做人做事的道理，如一粒粒种子早已在我心中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文章来源：《中国移民管理报》2025年3月28日4版）
本期主播
穆拾
国家移民管理局新闻中心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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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陈昱安
编辑：杜昊 陈昱安（实习）
初审：刘连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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