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贡文苑 | 杨国英：最忆是豆花

题字：何开鑫 中国书协草书专委会委员

主办：川报集团驻自贡办事处

           自贡市作家协会

           自贡市微型小说学会   

           自贡盐商文化研究会

杨国英

儿时，家里不算富裕，但母亲常去大巷子刘锡禄豆花饭店，买一盆豆花回家。母女俩一筷子洁白嫩颤的豆花，一碗蓬松酥软的米饭，一碟鲜香的糍粑辣椒蘸碟；加一点麻味的花椒面，加上切碎的鱼香叶、小葱、一勺芝麻油，再来一碗清爽回甜的窖水，真是美味无比，可以说，从童年开始吃的那一口豆花饭足以让我一辈子回味无穷，记忆犹新。大道至简，人间美味亦是如此。

富顺因盐设县，豆花制作伴盐而生。温润的气候造就了巴蜀人以稻米为食的习惯，而历经千年传承，四川饮食引入辣椒，逐步形成今日所见的豆花、蘸水、米饭“三味一体”。而前辈们在自行制作或谋生经营过程中，亦潜心研究豆花制作工艺，将中药香料引进豆花蘸水，让其滋味愈发香、辣、鲜、醇，再后来，通过一代一代发展传承，使得富顺豆花旗帜高挂，豆花文化盛名远扬。

年轻时候，每年总有几次外出差旅，其间，观景是一方面，尝外地的名菜小吃也很重要，但结果总是失望大于希望，那些没有情感的食物吃过了就忘了，感觉外地菜系都寡淡无味，在外没几天就开始想念富顺的饭菜，尤其想念价廉物美的豆花。

在皂桷巷的日子，常有邻居请客，而豆花便是主菜。老皂角树下，支起一个大灶，灶台上驾一口大铁锅，灶塘内木柴烬燃后，还在哔哔闪烁火红的亮光，锅中淡黄色的水里温着一锅白花花的豆花，用刀花成数块方状，一块盛一大碗，吃了又去添，桌上配有回锅肉、辣子兔等等，加上二两小酒，客人们吃得那叫一个安逸。

都说短时离家有新鲜感，时间长了便会怀念家乡的味道，尤其是静下来的时候，灵魂深处的思念如三月春草般疯长，开启心灵深处的那扇窗，梦回故园，梦中豆花的味道如母亲那般亲情，温暖而香甜。

90年代，我曾在云南丽江开过“小四川”饭店，当地人都亲切的叫我“小四川”。饭店在发扬川菜的同时，富顺豆花也是我们向当地人向游客介绍最多的菜品。记得有段时间，每天清早就有一个穿着平常的中年人，骑着永久牌自行车来我店里，然后都喊的豆花饭。偶尔他会与我闲聊他的家乡，并且说要请我也吃他的家乡菜，他刻意的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让我听不太清楚他方言何处。我也一直没问他姓啥，在丽江什么工作。至到有一天，一位姓木的常客在店外向我招手，告诉我务必留着这位姓和的客人几分钟，他要在小四川订六桌午餐。几分钟后，店外停了好多辆各类轿车。

姓木的带领一众人进店来打招呼，原来这位姓和的是丽江行署专员。于是，和专员干脆叫人订制了他的家乡菜到我店里，又让我店赶紧制作豆花，过程中丽江人饶有兴致的在旁观看，偶尔发出一声声奇叹。很显然，这是一场两地饮食文化的交流；丽江粑粑、虎跳峡江的野生鱼烧烤、腊排骨、加上我家乡的富顺豆花，只是豆花蘸水得因丽江人吃辣不吃辣的喜好而改变，但碟中糍粑辣椒、秘制酱油的主旨不变。桌上的两地名菜相得益彰，充分激发了味蕾的满足感。其实，品尝美食就像读一本生动的历史书，带着我们穿越了时空，享受到不同的文化和风情…这段插曲后，我的“小四川”因富顺豆花而一战成名，在丽江声名鹊起。

还有一次，也是因豆花搞了个乌龙。“小四川”店里食品展示玻璃保鲜柜里摆放着精品川菜样品、各类卤肉和豆花。一天，一位衣衫褴褛的老者进店，先去看看人家桌上的菜品，又看看一个个吃得那么香，老者便径直走到食品展示柜，居然打开柜门在那倾着身子又看又闻，使劲吞口水。我以为是乞丐，赶忙过去驱赶，说等店里客人走后会给他吃的。也因我与老者无法交流，他只会说丽江本地纳西族语言，听不懂汉话。当他感觉到我把他当乞丐，非常生气，立马从身上掏出来一个大哥大坐在店门口打电话。我懵了，不知如何是好，店里太忙了，暂时不管他。一会儿，老者的儿子（和老者长相十分相似）一大伙人开着大车、小车、机车轰隆隆的开到我店门口停下来，一个个气哼哼的跨进店，为老者讨说法。雅厅里几位有身份地位的本地常客连忙为我解围。沟通之后，才明白老者是丽江房产开发商的爹，老者听说豆花如何新奇好吃，便来一探究竟。好嘛，不打不相识，老者和他儿子带来的一大伙人自此之后就成了“小四川”的食客朋友。

接下来四姐来丽江，打的豆花火锅的牌子，更是把富顺豆花升级发挥到极致，豆花系列火锅在丽江几乎人尽皆知。每天食客们预先订桌、并且耐心的排队进店。食客们津津乐道富顺豆花的制作工艺，丽江的井泉水，锅里晶莹剔透的豆花与丽江的鱼、羊、香格里拉的牦牛肉或是鸡纵菌、松茸菌、干巴菌同煮交融，随心所欲的豆花火锅配搭与独家秘制糍粑辣椒蘸水令食客赞不绝口，个别外地人在席间斗狠，还学四川人不怕辣的精神，嚷着在蘸碟里加新鲜小米辣，那种热闹的气氛和饮食幸褔感，让丽江人和游客流连忘返。

迁至昆明安居这些年，因思念故土，也因吃不上地道的富顺豆花而心生遗憾。豆花不是卤水点的，蘸水不伦不类，服务员幺妹更少了乡，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还是回老家好，每一次回富顺，朋友家人会因我而聚在乐队师弟兼老板郑常平的"醉乡音”酒店，每一次必不可少的一斗碗豆花都会出现在大圆桌中间，然后乐队金老师发表欢迎回家的演讲，师兄弟姐妹们欢天喜地，手舞足蹈的唱起歌。席间，师弟郑海军声情并茂地唱起他的原创词曲《请你吃一碗嫩豆花儿》，所有这些让我这个游子感动得热泪盈眶：“请你吃一碗嫩豆花儿嘛哟咿哟，就到我们富顺来。东西南北的嫩豆花儿吔，哪有这一碗嘞那烟火情韵……推豆花儿的石磨是妈妈的嫁妆哟，热腾腾的豆花儿哟是奶奶的叮嘱”……

值得欣喜的是，今天的富顺豆花：己经列为四川的著名小吃，其诞生和发展迄今已有1200年历史，其制作技艺已入选首批《四川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素有“千年古县、才子之乡”的富顺，因为豆花文化享有了“中国豆花之城”的美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