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位青春

■马  頔

冰雪反射的寒光,让正午的阳光都变得有些清冷。

这一年的秋季,一级上士潘凯亮作为队长要与战友登上高原某点位,在那里执行任务,一直到来年初春。

这支队伍里,很多战友是第一次上高原,对于未知的环境有些激动与兴奋。他们在抵近任务点位的途中分享自己的感受,在摇晃颠簸的后车厢里齐声高歌。

这天正午,车辆在山脚下缓缓停住。前方凸起的山石连绵不绝,阻断了车辆通行的道路。大家下车收拾装具,徒步前进。

官兵裹着大衣,背着枪,带着工兵铲和睡袋出发了。

队长潘凯亮走在最前面。他观察山体走势,为战友开辟出一条“之”字形的攀登路线。在陡峭的崖壁上,队伍延展成一条长龙。大家弯着腰,斜着身子,重心在左脚与右脚之间来回变换,艰难地踩着前一人的脚印向上攀登。随着海拔升高,山路坡度陡增。官兵如果脚下踩不稳,身体就可能随着积雪碎石向下滑,非常危险。

大家全神贯注,谁都不敢随便说话分散战友的注意力。头一次来到这个点位的官兵,都有不同程度的高原反应。走不动了,大家便倚靠着石壁歇一歇。战士孙文聪落在队伍最后,他的高原反应比较严重,呕吐了几次。休息时,几名战友帮他卸下装具。孙文聪平复了一下呼吸,对战友说:“没事没事,好着呢。”然后爬起来接过枪,继续前进。

直到天色昏黄,队伍才到达指定点位。

山顶的冷风迎面扑来,将官兵团团围住。当晚,官兵各自找到一块大石头避风,就地铺开睡袋,穿着大衣,躺在硬邦邦的土层上休息。

大风吹走了云,夜空格外干净。来到点位的头几天,官兵常常在晚上仰面朝天,望着夜空遐想。而随着冬意渐浓,低温带来了新的挑战。

一个气温骤降的夜晚,执勤哨兵在哨位上冻得打哆嗦。潘凯亮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披在哨兵身上,自己与另外两名战士挤在一处大石头后取暖。风小了些,三人中的二级上士王元进找到一处空地,抡起铁镐向着地面一下下砸。另外二人很是疑惑,他解释:“反正也睡不着,还不如活动一下,出出汗。”

不知过了多久,王元进气喘吁吁地回来,找到潘凯亮和另外一名战士说:“队长,我挖了个散兵坑,比这里暖和,你们快来。”于是,三人轮流钻进坑里避风,就这样度过了一夜。

随着点位建设不断完善,官兵在严冬来临前住进了帐篷,生活有了保障。

即便如此,每日的热食供应和水仍需要下山去背。官兵把负责背给养的战友称为“牦牛队”,因为山坡陡峭,只有牦牛才能爬上来。

每天凌晨,“牦牛队”就要去山下背给养。下山的路只需20多分钟,上山的路却要走3个小时。队员们背负着沉重的保温桶和纯净水,攀行在陡峭的崖壁上。“牦牛队”虽然辛苦,但每当他们回到点位,都会受到大家的热情迎接,他们的心里是甜的。

有一天,战士王涛发现自己的肩膀红肿起来,一碰就疼。潘凯亮请示上级后让他下山看病,并嘱咐道:“看完医生后,就在留守点位好好休养,不用再上来了。”

没想到,王涛看完病后,又回到了点位。面对战友的关切,他腼腆地笑着说:“咱们天天背给养,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我回来,大家就能少背一点。”

“你肩膀都这样了,还能背吗?”

“没事,缓两天就好了。”

……

不到一周时间,王涛又加入了“牦牛队”。

高原又经历了几次降温,大雪不停,目之所及,皆是冰雪。为了防止官兵冻伤,上级配发了大衣、袜子和鞋垫。战士黄秋敏是广东人,比较怕冷,大家让他睡在炉子边,晚上把炉子烧热。睡在帐篷口的潘凯亮夜里经常会被冻醒,但看到黄秋敏在炉旁熟睡,他便安心了。

日子过得很快,走过凛冬,迎来春天。队员们轮换下山。

乘车离开时,大家都很安静,没有了来时的兴奋。他们默默回望,蓝天白云下,远山依旧高耸挺拔。这段时间的经历,给这些年轻的官兵带来了成长。

(本文刊于2024年12月9日《解放军报》“长征副刊”版;封图来源:解放军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