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少东


起床后将一盆蝴蝶兰搬到了阳台
我把云霞从昨夜搬到了今晨
 
雪松与水杉的树尖钻出丛林
散最早的曦光
我的蝴蝶兰放开整个南方
 
去年的许多事都已过去了
我也不过多指流水
一抹桃红自东往西慢慢洇开
 
从高楼上放眼望去
跳动的天际线有了新的亮色
 

喜爱此时楼体的灰白
在阳光到来前干净亮堂。
我手提公文包走下台阶
图书馆的塔钟正好敲响
 
十几只麻雀,立在枯枝上
像没有落去的树叶。
透过稀疏的丛林,看得见
河对岸慢跑的女子
 
月亮在西南的上空
薄得不能再薄,像下一秒
就会完全融化的冰块。
没有上冻的河水往南流淌
 空
我和妻子各自驾车上班
放寒假的儿子在睡懒觉。
没见雾霾与街头的受苦人。
我爱这一天轻快的开始
 

早出门前
我将几本诗集、香烟和
上午节能减排会议的发言稿
放入公文包中。
“将这些垃圾带出去扔了!”
我发愣的当口,
妻子从厨房里走出
提来一个黑塑料袋。
我正穿第二只鞋时
她捧着一束花走向我——
“这花儿枯萎已久,
也扔了吧。”
 

早上出门,到车库
取车,发现车位空空。
我处变不惊,负一层灯盏明亮
 
于是回忆,南淝水
波光闪耀,似乎倒流
一场场酒事浮现脑海。
一些断断续续人事,跳出眼前。
我要确定这几日我的具体存在。
我在哪里,所为何事去的那里,
我又是如何回到妻儿的身旁?
这逐一的排除与落实,
终使我记起杯中荡漾的脸
但一些人我到底不记得了
 
走出地面时,我脑中的风暴
已归于平静。朝阳举起了
火红的酒杯。
红唇与红颜与红脸的汉子
已分离,醉与醒已分离。
我与自己分离日久。
但借以停放的我、载我
曲折前行的狮子与昨夜
获得确定。就在某处。
我现在可以确定
 

细碎的雪一早就下着
现在依然纷纷扬扬。
这人世间对天降的事物,充满
惊恐,或惊奇,无法克制
 
长江中下游平原总会为
每一场雪的开始欢呼。
多像我年青时的习性啊。
那时,为突然的一场暴雨
我欢呼过,为明媚的阳光、彩虹
或漫天的高积云欢呼过。
大规模的气候运动让我
改天换地的雄心得以实现。
我甚至为一阵风吹过我又
吹拂遥远的她,激动、宽慰
 
而现在,我已颠覆自我
深信自下而上的力量。
对一切破土而出的事物保持
偏爱。敬重大地托浮的山水
林木与五谷,裂涧与坟墓。
敬重深陷后又超拔的
锈剑与城池
 
血涌上来, 泪滴下去。
细雪蒙住完整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