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刚

那个初夏的傍晚,我们返回医院的时候,刚刚下过一场雨。穿城而过的路面湿漉漉的,医院的院子里也湿漉漉的,东一块西一块地汪着几滩明晃晃的雨水。在高原工作的日子,我们若干次利用节假日探亲回家,如果我记得没错,那应该是第一次返回的时候遇上下雨。

在我的感觉和印象里,医院院子的地面一直是平平整整的,雨水改变了我的这点并不确切的印象。我从此知道了,雨水竟还可以是试金石和校验剂,不用谁亲手去测量,也无需谁开口说话,只需要来一场不大不小的雨水,就可以准确无误地判断出随便哪块院坝子平整与否。

我们在院坝边停好车,拉着行李经过院子时,只能不断闪身腾挪,以躲过那些亮汪汪的积水。回到住处刚把行李放好,便听见窗外响起密集的滴答声,推开窗,天空灰蒙蒙一片,渐渐被又一场突起的雨水和雾气蒙住了。

被蒙住的还有八家铺子山顶上空的落日。我最初听见雨声推开窗的时候,八家铺子山顶上空的落日正挂在山顶上空,在雨帘和雾气组成的幕布后面,像隔着厚厚的毛玻璃看一盏微亮的白炽灯,没有了之前和后来我若干次见到的光芒万丈。

但是,仅仅几分钟过后,一切就都变了。

几分钟之前,我还在猜测这场该死的雨到底什么时候停下来,还沉浸在雨水和雾气遮蔽落日的奇观里,为了不至于让雨水飘进房间,我随手关上了玻璃窗,然后坐在窗前的凳子上,准备在我的笔记本电脑上记下这场雨水;我还没来得及把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变成文字在电脑屏幕上敲出来,就发现窗外的雨声渐渐地变小,然后彻底停住了;等我再抬起头来时,就看到了重现在八家铺子山顶上空的浑圆的落日。没有了雨水,雾气也散去了,在这个初夏的傍晚,八家铺子山顶上空的落日,终于还是释放出它的万丈光芒。

坐在窗前,透过经过若干次风吹雨打、沾满污渍的玻璃窗,望着窗外重新被落日笼罩的金碧辉煌的世界,我惊呆了。

我想如果不是我们赶在又一场大雨来临之前回到住处,我无疑会错过这样的落日。

以此类推,我出于同样的原因,错过了多少高原的日出日落、风霜雪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