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兰兰
9月19日晚，由自贡市川剧艺术中心创排的大型现代川剧《追光》在自贡市川剧艺术中心剧场首演。该剧联合了一级编剧廖时香、一级导演杜林，一级作曲廖忠荣，一级舞美设计李艺梅等众多行业翘楚，为观众带来一场精彩纷呈的视听盛宴。
《追光》不论是文本创作还是导演呈现亦或舞美设计、音乐创作等，都可圈可点。在新时代背景下，对如何传递四川声音，讲好红色故事，推动川剧艺术的传承与创新发展，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以小切口展现大价值
红色题材川剧难写，可以说是编剧的共识。《追光》在创作中没有选择大的历史事件，也没有选择耳熟能详的英雄故事，而是将焦点对准解放军排长安长河受命安装航标灯，通过安灯引出在建立盐运航线中遭遇群众抵触，群众抵触的原因竟是因为迷信“苏妖姑”的传说。安长河等人带领当地群众破除迷信、驱散愚昧，成功安装航标灯，打通了为西南山区输送盐巴的航线。在当前红色题材创作同质化较为普遍，甚至模式化情况下，该剧的切入点可说是走了一条创新之路。
另一方面，以小切口切入，其所体现的价值高度不亚于宏大叙事。明代戏曲家高则诚在《琵琶记》说：“不关风化体，纵好也枉然。”提出戏曲匡扶风化的功能。不论是宏大叙事亦或小叙事、小切口，我们在此可以看出戏剧最重要的还是价值意义，即引领大众向善向美。
本剧中，不论是不惧死亡舍身救人的明亮指导员，还是逐步成长为优秀解放军战士的安长河，亦或是坚持正义选择舍身安灯的红鸾，所体现出来的无畏无惧、无怨无悔和甘于奉献的崇高精神品质，为观众带来了一次心灵的震撼和精神的洗礼。
以传说入戏，演绎传奇故事
本剧的主要矛盾是解放军安装航标灯建立盐运航线与鳌占江为谋取利益阻止安装之间的矛盾。编剧以鬼怪传说“苏妖姑”入戏，将对准鳌占江的矛盾通过鬼怪传说转嫁给思想落后的百姓，让故事变得离奇曲折，反转不断。“苏妖姑”的剧情设计之巧妙，极大地增强了本剧的观赏性。
传统剧目如川剧《白蛇传》《焚香计》《目连戏》、黄梅戏《天仙配》《刘海戏金蟾》、昆曲《牡丹亭》等好看，排除其他因素，总结起来，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通过超自然的元素和想象力的发挥，给观众讲述神秘、奇幻的故事。这类故事往往最具有吸引力，观众爱看，剧团爱演，是留得下、传得开的，《追光》正是有此特质。
另一方面，“苏妖姑”的设置，让通常难以融入现代戏中的传统川剧技法变脸绝活与整个故事搭配得相得益彰。导演在处理这样传奇性情节时，也充分设计和运用川剧传统表演技巧，并赋予新的表现，令人眼前一亮。
兼顾历史的理性与人文的关怀
四川省戏剧家协会名誉主席廖全京在《聆听与叩问——对于戏剧批评主体的一点认知》一文中提出：“要着重关注灵魂在冲突当中的状态，他的主要人物是不是处在灵魂的煎熬当中，是不是处在高度的痛苦当中，是不是灵魂受到拷问。包括对人的良知、道义、尊严的重视，对人性本身存在的善、恶二重性及其在灵魂深处引发的冲突的重视，对历史理性与人文关怀二者的悖反对人的灵魂的震动、撞击的重视。”
针对这个命题，可以试从《追光》剧中红鸾一角进行分析。
红鸾与长河青梅竹马，后因战乱家人遇难，与长河失联，幸得鳌占江所救，抚养长大。为报恩情，她应鳌占江之求，装妖显形，煽动民情，阻止亮灯。红鸾不认同鳌占江所为，却因报恩而明知故犯。她一边协助鳌占江欺骗百姓，一边饱受内心愧疚的摧残。当长河发现真相并告知出了人命，红鸾愧疚自责，但感念鳌占江的恩情，对其抱有幻想，仍苦口相劝其自首。怎料鳌占江再生一奸计，欲用捉奸一计陷害长河。红鸾如梦惊醒，最终选择当众拆穿鳌占江，并冒险安灯赎罪而牺牲。
在这里，观众看到的是一个复杂的红鸾，心地良善的她不耻鳌占江的所作所为，但作为被鳌占江抚养长大的干女儿，她又不得不拘泥于“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规训，徘徊游离于是非对错中。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最终编剧设计红鸾用牺牲生命的方式和自己达成和解。这既符合红鸾这个人物在面对是非对错时应作出的价值判断，也符合红鸾在此情境下会作出的选择。
再如假善人鳌占江对船工孟老伯撞上鳌头堆，满船的井盐化为江水时，说“钱财本是身外物，我问伤亡不问船”。还有安长河，在指导员明亮的引导下，成长为信念坚定的解放军战士。这些立体化的人物塑造，生动地展现了人性的复杂性。坏人并不是没有一点善心，好人也不是天生就好，人并非非黑即白。正是这种复杂性，让人之所以是人，也增加了剧中人物的鲜活性。
《追光》以扎实的文本，为舞台的精彩呈现打下了坚实基础。全剧的结构和节奏把握，充分展示了导演的驾驭能力。全剧文武交织、动静相宜，文戏时娓娓道来、情真意切，武戏时强烈多变、打斗精彩。本剧音乐的设计创作，充分表现出川剧本体特征和地域特色，赋予人物性格的音乐形象，大幅加强了情节推动和人物性格塑造。
该剧也不乏提升之处，如整场演出不够精致、演员演技有待提升、指导员牺牲时稍显仓促等，这些可能是排练时间紧张以及为控制整场演出时长所致。
相信这样一个坚守初心、坚守川剧的团队，会不断提升打磨《追光》，使其成为一部值得反复观看的精品佳作。
作者简介
蔡兰兰，四川省剧目工作室（四川艺术基金管理中心）项目监督部副部长、三级编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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