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利民

我只听说过醉酒,而没有见过醉茶。饮茶是我们日常生活中的一种传统习惯,俗话说:“开门七件事,油盐柴米酱醋茶”。

我从喜欢喝茶,到认真品茶经历了几十年时间,但对茶道也是一知半解。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夏天傍晚,我贪玩回家,偷喝了几口父亲搪瓷盅里酽酽的老沱茶,不仅屁股上挨了一巴掌,而且还弄得自己在竹板床上一夜未眠。参加工作以后,因为常常与文字打交道,就爱上了喝茶。那时候,工资微薄,喝的都是廉价普通花茶。随着生活水平提高,收入逐渐增多,我对于喝茶也讲究起来。西湖的龙井、六安的瓜片、四川的沱茶、云南的普洱、洞庭湖的君山茶、武夷山的岩茶等,我都一一品过。

茶,是我们精神境界的“灵物”,藉由水生发,由器而升华。所以,品茶不仅讲茶道,而且用茶的器具也十分考究。业内有术语云:“茶滋于水,水依附器;嗜茶者,品茗好茶道,也必重茶器。”

这一点,我也身临其境,耳闻目睹。

多年以前,我去深圳出差,一位挚友请我喝功夫茶。我们来到一家装修古朴的潮州茶馆,步入石桥,绕过回廊,进了一间雅致的茶室。室内的仿古落地窗映着外面的翠竹林,窗外似乎有鸟鸣。茶室地面铺着羊毛地毯,放着一条长红木桌,桌上摆着精致的小壶小盅茶具,一妙龄女子正在以沸水清洁茶具茶叶。我与挚友脱鞋迈步,彼此盘腿,面对面坐在蒲团上。他惬意地说:“今天我们喝福建武夷山的大红袍,目前广东流行喝这种茶。”

我了解,大红袍属乌龙茶,品质优异,是中国特种名茶。茶形条索紧结,色泽绿褐鲜润,冲泡后汤色橙黄明亮,叶片红绿相间。据说品质最突出之处是香气馥郁有兰花香,香高而持久,一股“岩韵”味明显。大红袍很耐冲泡,冲泡七八次仍有香味。品饮“大红袍”茶,必须按工夫茶小壶小杯细品慢饮的程式,才能真正品尝到岩茶之巅的禅茶韵味。我也知道,中国名茶有六大类:绿茶、红茶、乌龙茶、白茶、黄茶、黑茶。

“你瞧瞧这些精美的青瓷茶具,与茶叶同样具有灵性。”挚友含笑说。

的确,“茶圣”陆羽在茶叶专著《茶经》就收录了28种饮茶用具,包括风炉、炭挝、火荚、交床、纸囊、巾等,足见其器具灵巧,专攻之精。

“清代茶具最为齐全,以青花盖碗茶为一大特色。盖碗由盖、碗、托三部分组成,象征天、地、人,这也反映了中国人用器之道的哲学观。”挚友一本正经地说。

诚然,古人有云:“器为魂,茶有缺,问鼎情怀,百茶相容;茶养器,人问禅,自然之心,自然自得。”

妙龄女子泡功夫茶的技能娴熟,她将气味芳烈的茶水倒入小盅,彬彬有礼地推送在我们面前。挚友率先示范,他礼仪式地端起小盅,举在鼻尖嗅一嗅,然后细呷细品。

我也依葫芦画瓢,摹仿品茶,顿时感觉舌根微涩,口生回甜,馨香满鼻。数巡之后,我的额头微微冒汗,两腋习习生风,有一种吸收天地之灵气,感悟品茗之精华的体验。

“茶好,对水质要求更高。”挚友感慨地说。

“对呀,不然陆羽为什么说‘其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我记得《红楼梦》的第四十一回‘栊翠庵茶品梅花雪’中,妙玉在栊翠庵给宝玉、黛玉泡了两杯茶,黛玉一猜肯定是‘旧年雨水’,而妙玉嘲笑她是个‘大俗人’,这是埋在瓮中的‘梅花上的雪水’,陈年雨水那样轻浮如何吃得?”我一边兴致浓浓地品茶,一边侃侃而谈地说。

我与挚友喝了一下午的功夫茶,感觉自己酣畅淋漓,浑身舒展,酩酊之后有一种漂浮之感。我问挚友,我喝这么多茶是不是喝醉了?

挚友一语道破,笑曰:“人生如清茶一盂,苦苦的,淡淡的,涩涩的,甜甜的都会品味。醉茶不俗,醉心风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