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平

表演艺术家陈智林专门找人送来《陈伯伯说川剧》的彩印大样。这是一本即将付梓的普通中小学课程标准文化读本,图文并茂,一页一页打开,我感觉自己重回到年少,重回到课堂。

我曾经给朋友说过,陈智林是为川剧而生的艺术家。他头上的标签很多,光环很多,这些标签和光环都是身外之物。智林身体里一直奔涌的是一条川剧的大河,这条河承载了智林生命的轨迹,这条河确立了他的精神向度,成就了他的梦想。而这一本《陈伯伯说川剧》则是他艺术生涯的外延,是他自己为下一代、为广大青少年建构的另一个舞台。

记得画家韩美林有这样一句话:“没有艺术和游戏陪伴的儿童,是孤独不幸的;没有艺术和游戏的童年,是黯淡无光的。”所以,韩美林一直在做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就是经常到孩子们打堆的地方,不厌其烦地向孩子们传播他的艺术趣味。这是因为,每个人在他的儿童时代、青少年时代,内心都有一种审美潜能,这个潜能取决于它是否能够被唤醒,一旦被唤醒,这个人内心美的种子发芽,那么未来不管他在什么地方,干什么工作,审美便会潜移默化在他的日常生活中,生命也会因此而多姿多彩。

陈智林这本书的价值和意义在于,他把古老而又鲜活的川剧艺术,从舞台的呈现到书本的呈现,文字深入浅出,插图妙趣横生,把自己几十年积累的审美经验,以另一种方式和盘托出,把心教给孩子,其心可鉴。

陈智林扮演的川剧人物形象(资料图片)      

《陈伯伯说川剧》还真该说一说,博大精深的川剧还真不是看几幕大戏,听几个折子,就能够说三道四的。始于唐代的川剧,俗称川戏,主要流行于中国西南地区川渝云贵四省市的汉族地区,融汇高腔、昆曲、胡琴(即皮黄)、弹戏(即梆子)和四川民间灯戏5种声腔艺术而成的传统剧种。

“陈伯伯”在这里说的川剧,从川剧起源的前传、川剧发展的正传,到川剧展望的后传,对源远流长的历史演变、鲜为人知的民风民俗,丰富多变的表演艺术和戏剧复兴之路的展望,一板一眼,娓娓道来。这是舞台上的陈智林,又不是舞台上的陈智林,举手投足幻化成行云流水,落在了白纸黑字上。

很多表演艺术家都有家学功底,比如重庆川剧女主沈铁梅,其父沈福存也是京剧名家,自幼耳濡目染,言传身教。我在重庆工作期间与他们多有交道,见证了一枝梅一生的怒放。智林兄则恰恰相反,他的艺术生涯仅仅是一个偶然的相遇,一次偶然的唤醒,一发而不可收拾。《陈伯伯说川剧》说到了“陈伯伯”15岁那年,第一次和同学一起看川剧《卧虎令》给他留下的震撼:

《卧虎令》的故事发生在东汉初年,湖阳公主,就是光武帝刘秀的姐姐,她的管家唐丹仗势欺人,居然在闹市杀人。县令董宣虽然官小,却要秉公执法,诛杀恶奴。于是,两人在大堂之上,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这段对唱针尖对麦芒,语速超高,你一言我一语快速转换。开始每人每句话十几字台词,随着激烈交锋程度提升,变成七字一句,然后三字一句,两字一句,一字一句,越来越快,越来越激烈。就像现在人们看电视回放,按了快进,从正常速度不断加速,从二倍速到四速到八倍速,那种如暴风雨一样的倾泻,让人一辈子都忘不了。

尽管我的艺术资质浅薄,但对于一个川剧唱段的感受落笔成这样的文字,“陈伯伯”的震撼同样震撼到我了。我的震撼与智林兄的震撼不同的是,我只能享受艺术的冲击力,而智林兄却身体力行,因此而上下求索,有了穷其一生的追求和奉献。所以我相信艺术家虽然是天生注定,更愿意相信艺术家被唤醒之后孜孜不倦地努力和奋斗。

艺术需要滋养。《陈伯伯说川剧》文化读本进入中小学课堂,这是一件好事。一本书,一个艺术家的情怀。川剧作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如何传承,如何保护,如何创新,归根结底要落在孩子们身上。我以为,这不仅仅是一个地方剧种的传播,而是广义的艺术审美和艺术教育的渗透。柏拉图说过:“不重视艺术教育,损害的则是一代人的心灵世界,损害的是一个民族的精神、想象力和创造力。”我觉得这并非危言耸听,而是该我们觉悟的时候了。

是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