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向北,一路向北。从哈尔滨上车,火车在莽莽苍苍的大兴安岭中穿行,18个小时后我们到达黑龙江漠河。漠河有“神州北极”之称。然而,漠河并不是我们此行的终点。继续向北,汽车在漠北高速公路驰骋1小时,然后下高速,再往西行驶一个半小时,才是我们此行的终点——洛古河村。
冬日的洛古河村。
刚坐上车,随行的大兴安岭边境管理支队漠河大队北极边境派出所所长张喆打开了话匣子:“邱老师,我们北极边境派出所有3个‘最’,你知道是哪3个吗?”
对于经常来北极镇的我来说,这不是难题。北极镇地处北纬53度,最低气温零下50多摄氏度。北极边境派出所是全国纬度最高、位置最北、气候最寒冷的公安基层单位。
回答了张喆的问题,我急切地问:“那对驻守在洛古河的夫妻,现在怎么样?”
“到了你就知道了。”张喆说。
史先强一家四口在洛古河。
汽车径直开进了洛古河夫妻警务室的小院。出来迎接我们的,是带着孩子的沈欣。她说,爱人史先强和护边员巡边去了,一会儿回来。
“现在怎么样,警务室还冷不冷?”我问沈欣。几年前我曾来过这里。记得沈欣说,到洛古河警务室的第一晚,床头的墙上都冻得结了一层冰,她穿着大衣捂着被子过了一夜,第二天就把卧室挪到办公室那屋了。
“现在不冷了。你看,这是电暖器,这里还有火墙,冬天烧得可暖和了,我们又搬回卧室去了。”沈欣说。
张喆也印证了沈欣的话。派出所对这两间屋子进行了加固保暖改造,外墙贴上了加厚保温板,室内在土锅炉的基础上增加了一套电暖器。
洛古河夫妻警务室外景。
不一会儿,史先强回来了,身着棉大衣。这才10月,就穿上棉大衣了?我不禁有些疑问。史先强告诉我,这里早晚温差大,不穿棉大衣扛不住。
“洛洛,把爸爸的茶杯拿过来。”史先强对4岁的儿子说。
为什么叫洛洛?我好奇。
原来,起名“洛洛”,是为了铭记孩子出生的地方洛古河村。史先强从2007年起在漠河当边防兵,2018年随部队改制成为移民管理警察,一直戍守在黑龙江。
看着眼前这个围着爸爸转圈的孩子洛洛,我顿时想起了另一个孩子北北,还有他的父母贾晨翔、王晓莲。
贾晨翔一家三口在洛古河夫妻警务室。
贾晨翔和我是同年战友。2003年大学毕业后,我们一起来到黑龙江戍边,他来到漠河,而我去了东部边境。
2010年7月,原大兴安岭公安边防支队(现大兴安岭边境管理支队)在偏远的洛古河村设立了夫妻警务室,贾晨翔和王晓莲成为驻守洛古河夫妻警务室的第一对夫妻。史先强、沈欣夫妻正是他们的接任者。
2011年夏天,我去洛古河看望他们。那是我第一次到洛古河。小村不大,村后是黑龙江,周围是大兴安岭原始森林。
贾晨翔说,在洛古河扎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里年平均气温零下5.5摄氏度,常年只有两个季节——冬季和“大约在冬季”。
2017年时,我又去了一次洛古河。再次见到贾晨翔夫妻时,他们的孩子已经5岁了。贾晨翔告诉我,孩子大名云旗,小名北北。
贾晨翔和北北一起在洛古河升国旗。
关于名字,王晓莲说还有一个小故事。一天,贾晨翔坐在黑龙江边,看到警务室前的五星红旗被蓝天白云衬托着,飘扬在警务室上空。他顿时满怀激动,一下子想到,就给即将出生的孩子取名“云旗”,又因出生在祖国北极,小名就叫“北北”。
2018年,公安边防部队集体退出现役,绝大多数成建制转隶国家移民管理局。我问贾晨翔何去何从,他说,在大兴安岭当了15年兵,习惯了,走留听组织安排。
当时贾晨翔是现役军官身份,可选择自主择业或计划分配,离开边境回到老家。如果留下的话,可能一辈子就要待在洛古河。然而他选择了留下。2020年7月,组织上考虑他戍边时间太久,又是一等功臣,根据相关政策,把他调回山东老家工作。
想到北北,再看着眼前的洛洛,我十分感慨。神州北极的五星红旗,祖国边境的洛古河村,深深地刻进了两个孩子的名字里。他们也用自己的名字记录着父母的坚守和荣耀。
我想,这大概就是属于戍边人的浪漫。
作者:邱小平
来源:人民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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