凸凹
 
寻人不遇
 
在达钢。
寻了这车间又寻那车间,
没有寻到
我老婆的三爸易顶成;
没有寻到
那位锅炉工——油画《父亲》作者
罗中立。
 
只寻到了无线的电,
只寻到了一抓一大把
穿过玻璃的阳光。
两手空空的手,怎么也想不明白
在空无一人的地方,
偏偏是
连空气也在为人类干活儿。
 
这里是群山环绕的
一个小小的川东坝子。
人是铁,饭是钢
在这里被升级成
水旱从人、不知饥馑的川西平原。
铁板钉钉的事
以前是,现在也是。
 
电的故事
 
小时候。
上山砍柴,柴火码满土墙——
我过着围炉取暖、吃吊锅饭的日子。
 
后来。
火电厂的烟尘,水电站的声音
成为我作文中最灿烂的加分项。
 
今天。
当我走进生长气电、锂电和钠电的地方
一一那些电的丛林,
 
才明白
什么叫万古如长夜的农耕时代,
什么叫一日千里的电文明。
 
这个冬日。
我麻木了上千年的神经,
被电了一下——只一下,就醒了过来。
 
三角形的时间
 
今天,我看见的三角形
由气能、电能和钢铁
架构。
 
以前,我看见的三角形
由穷山、恶水和荒草
构架。
 
大巴山腹地,我看见这两个三角形
一个硬,一个软;
一个热,一个冷。
 
两个三角形的顶端
都支撑着一座叫达州的房子,
房子里都住着一群叫达州的人。
 
两个三角形
都有稳定的结构:
一个特别适宜人居,一个不特别适宜。
 
这样说,是因为我是时间的证人——
1992年底的绝决离开
只为换来2025年底的乍然返回?
 
还乡记
 
小时候,大巴山,吃李——
吃了李,
噗一声,吐了肉里的骨头。
 
现如今,大巴山,吃锂——
吃了锂,
嫌不够,还吃了里面的硫磺。
 
吃什么
都是为了给身体
充电。
 
差别在于:
不同的时代充不同的电,
不同的电冲出不同的时代。
 
而身体。
每一次灵光乍现的顿悟
无不来自灵魂的过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