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医疗技术飞速发展，患者需求日益多元。在AI等技术深入融入的背景下，医患关系有逐渐演变为“医—机—患”关系的趋势，医学人才培养面临更加复杂的现实议题。在这一过程中，人文精神始终是医学的“压舱石”，如何利用医学人文教育提高医疗质量，提升患者满意度，推动医学回归其本质？前不久，在清华大学医学院召开的2025清华医学人文教育会议上，北京大学肿瘤医院原党委书记、现任肿瘤内科和淋巴瘤科主任朱军，清华大学医学院院长黄天荫，北京大学医学人文学院院长郭莉萍等专家，围绕我国医学人文教育的现状、实践瓶颈与发展路径等一系列问题展开深度讨论。
医学人文理论体系的必要性如何体现？
如何让医学回归以“人”为中心的价值锚点？这可能是医学人文教育长久以来的核心议题。
朱军表示，要推动医疗行为最大限度地体现对人的尊重，这种尊重超越了单纯的疾病治疗，应既包括对患者价值的肯定，也涵盖对其生存状况的关怀和对精神追求的关照。医学人文是医学生和医生的基础“必修课”，学习者需在中华文明中提升职业认同，也要从西方文化、艺术中汲取精华，实现自身职业素养与人文素养的双重提升。
医学的目标不止于治愈疾病，更在于维护健康。黄天荫强调，医疗服务的核心之一是医患关系，而维系这一关系的关键在于医者能否充分理解患者的多元诉求：“令人意外的是，患者有时需要的不是技术治愈，而是沟通安慰与生活质量的提升。”黄天荫用清华大学医学院的一系列实践展示综合性大学如何利用学科和资源优势，助力工科、文科、理科与医科交叉融合，让技术发展始终包裹人文温度。
在教育实践中，郭莉萍关注到一个普遍的认知误区：“我们常常认为通过接收医学人文各学科知识，医学生就能在未来自然而然地将它们内化为医学人文素养，并能在临床工作中自动展现出医学人文关怀。但事实上往往并非如此。”
郭莉萍表示，在进入临床工作前，医学人文知识是一种抽象的理论体系；进入临床工作后，即便青年医生曾很好地掌握这些知识，也很容易将其遗忘，导致理论无法指导实践。
因此，医学人文教育体系急需进一步完善。业界、学界应该认识到，医学人文教育的意义是能切实培育医学生和医生解决问题的能力，让医学人文理论转化为临床工作者可以使用的策略，最终在医疗行为中尊重人的整体性，了解医学的局限性，秉承对“全人”的关怀精神。
人文关怀能力可以量化评估吗？
虽然行业已对医学人文教育的重要性达成共识，但如何将其理论根基和价值标识转化落地，形成理论指导实践、实践修正理论的闭环，仍面临一系列难题。
当下，不少医者主动沟通、主动关怀患者的意识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提升，但黄天荫也注意到，部分医者因缺乏系统训练，难以精准捕捉患者的情感需求，有时容易导致医患沟通流于形式。
“医学生要应对繁重课程，成为医生后又需兼顾临床工作、科研项目、个人发展……面临‘既要又要’的压力。”朱军补充，一系列职业评价导向让医学人文关怀的价值处于“说起来重要，做起来次要”的尴尬局面。因此，要创造让医生有时间、有机会与患者“联络感情”的环境。
长久以来，“医学人文”这4个字在不同语境下暗含多层含义，比如医学人文精神、医学人文学科、医学人文素质及医学人文关怀等。郭莉萍分析，正因如此，医学人文学者与临床工作者对其内涵的理解存在偏差，这一定程度上导致双方对话存在断层；医学人文的理论研究与临床需求存在错位，导致教育和实践脱节；更关键的是，医者的人文关怀能力难以进行量化评估，而临床工作者却习惯以实证思维判断价值。
因此，当下务必建立跨学科协作机制，整合医学与人文研究团队，针对临床真实的人文问题开展联合攻关，通过开设跨学科课程培养复合型人才；推进教育实践相融合，构建临床场景的人文训练模块，如在医学教育中嵌入“临床医学人文工作坊”，通过模拟诊疗、案例复盘等方式，将学术理论转化为可操作的临床技能；加强实证研究，推动医学人文的实证转向，为医学人文学术理论提供实证支撑，同时用数据验证人文措施干预的效果，形成理论和实践的闭环。
医学人文怎样真正可学习、有用处？
2024年，国家卫生健康委等四部门联合印发《医学人文关怀提升行动方案（2024—2027年）》，明确医学生人文素养培育行动应以增强医学人文认知、提升医学人文认同、落实医学人文实践为重点，为医学教育改革提供了关键政策支撑。
目前，我国医学人文课程仍存在碎片化、散点化，与临床结合不足，一体化程度、可持续性较低等问题，不少临床医生多凭借自身经验进行教学。针对现状，郭莉萍希望能联合北京大学医学人文学院及北京大学6家附属医院，构建理论临床、培养进程、思政教学、评价标准一体化的医学人文教育体系。“课程由医学人文教师与医务人员共同设计讲授，通过榜样教学、行动教学，让学生在临床实践中，在与患者和家属的接触中切实体会医学人文的价值。”郭莉萍说。
对此，朱军强调，医学人文教育体系还需持续提升其覆盖的全面性：“从医学课程设置、专业培训、毕业后教育到行业协会工作，都要将医学人文视为不可或缺的一环。”
医学人文教育要扎根实践、扎根临床，其理论体系的进一步转化、应用和评价也要符合数智化时代的需求和特点。
郭莉萍认为，未来，医学人文理论的转化将更加依靠技术赋能。应利用AI、大数据等技术开发医学人文辅助系统，如基于自然语言处理的“医患沟通话术库”，通过情感计算识别患者情绪的“共情提示工具”等，让数字工具辅助完善人文实践场景。同时，要进一步推动全球经验本土化，结合中西方人文传统，如中医“大医精诚”思想和西方“希波克拉底誓言”精神，使传统的人文积淀与现代的医学需求相融合，构建本土化医学人文理论的转化模型，最终让医疗事业在人文的滋养下行得更快、更稳，也让人文关怀成为推动医学技术进步温暖的驱动力。
文：健康报记者 魏婉笛 实习记者 肖琰
编辑：魏婉笛 杨真宇
校对：马杨
审核：秦明睿 徐秉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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