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林 莫一茗
深化养老服务改革发展是保障和改善民生的重要任务。2025年1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关于深化养老服务改革发展的意见》，提出要优化以居家为基础、社区为依托、机构为专业支撑、医养相结合的养老服务供给格局，健全分级分类、普惠可及、覆盖城乡、持续发展的养老服务体系。该意见特别指出要加快补齐农村养老服务短板，大力推进互助性养老服务，鼓励农村集体经济组织发展养老服务，引导社会力量积极参与。“时间银行”作为一种互助养老形式，可以有效弥补家庭照料的不足，强化社区的养老依托作用，扩大农村地区养老服务供给。“时间银行”的概念由美国律师埃德加·卡恩（Edgar Cahn）在20世纪80年代提出，是一种基于时间交换的互助系统，其核心理念是“时间平等”，即每小时的劳动价值相同。20世纪80年代后期，卡恩在美国华盛顿特区创建首个现代“时间银行”，参与者通过服务积累“时间币”，使用“时间币”换取他人服务，由社区组织管理记录交易。之后，“时间银行”逐步在美国其他城市推广，形成全国性网络。随后“时间银行”的概念逐渐扩展到英国、日本等国家，成为充分利用社区内的闲置资源进行养老服务的重要工具。
在我国，“时间银行”这种互助养老模式尚处于起步阶段。农村地区有大量低龄老人，身体健康的同时拥有大量的闲暇时间，具有参与互助养老的客观条件，为发展“时间银行”提供了丰富的志愿者资源。此外，农村社区居民间同质性较强，社会互动多发生在熟人之间。相比于城市社区，农村社区更容易建立相互之间的信任关系，为“时间银行”的运行提供了社会基础。“时间银行”鼓励个人通过志愿服务积累“时间币”，在老年时可以兑换相应的服务。“时间银行”的运作模式与名义账户制（NDC）养老金的财务模式类似，都是通过记录个人的贡献或积累情况而非实际资金积累来确定未来可享受的待遇。在“时间银行”模式下，个人拥有的“时间币”账户可以在未来兑换养老服务，实现了养老资源的跨时空储备。
“时间银行”的优点
第一，初始投入资金少，机制调整灵活。“时间银行”提供了一个有效整合资源的双向互助平台，其核心是“时间币”的流通。低龄健康老人通过为高龄、失能老人提供帮助而获得“时间币”，在自身需要养老服务时再兑换为服务或者商品，实现服务的跨时期和跨群体的交换。“时间银行”的运营模式类似于名义账户制养老金。“时间币”的财务模式是现收现付制和个人累积制的结合，即当下由低龄老人提供的养老服务被高龄老人享受，而低龄老人的个人账户会以记账的方式记录“时间币”的积累额，这个积累额将作为其未来享受养老服务的基础。“时间银行”主要依赖于志愿者服务，农村社区间紧密的邻里关系为“时间银行”提供了良好的建设基础。随着未来低龄老人的增加，“时间银行”的服务提供者网络也将不断扩大。现收现付制模式降低了初始资金投入需求，初始高龄人群的服务成本可以在低龄服务人口不断增长的友好环境中进行摊销。此外，系统后续可依据人口增长趋势进行动态调整以实现可持续发展。参考名义账户制养老金的发展历史，当新加入者减少时，会对系统造成资金压力，这需要管理机构对“时间银行”的收支情况作出有效的预判，并通过动态调整“时间币”积累规则缓解收支压力，保证“时间银行”的可持续发展，提高农村居民对“时间银行”的信任度。
第二，缓解劳动力价格通胀，有效提升个人价值和参与积极性。在传统的劳动力市场中，劳动成本的提高往往会导致商品和服务价格的提高。“时间银行”通过“时间币”的形式，鼓励成员之间互助服务，降低了对现金支付的依赖，从而减轻劳动力成本上涨对服务供给的影响，能够形成稳定的服务供给体系。通过提供服务获得相应的“时间币”，“时间银行”实现了“多劳多得”的激励机制，提高了参与者提供服务的积极性。同时，能够鼓励参与者学习新技能，提升个人能力进而提高社会适应能力。此外，“时间银行”为农村低龄老人实现个人价值提供了良好的平台。随着年龄增长与身体情况的变化，许多低龄老人难以像青壮年一样外出务工。“时间银行”为此类人群提供了一个参与社区服务的平台，使其能够在闲暇之余通过参与志愿服务，在互助过程中实现个人价值。这种模式不仅帮助参与者重新融入社会，还为其提供了一个展示自我价值的舞台，有助于提升参与者的自信心和社会认同感。
第三，实现劳动主体自我增值，促进人力资本升级。“时间银行”作为一种创新的养老服务模式，通过时间的存储与交换，实现老年人力资本的再利用和增值。低龄老人通过参加志愿服务的方式，将零散时间转化为有价值的服务时间，既为高龄老人提供了必要的生活照料和情感陪伴，同时也为自己未来的养老生活积累了资源。对于一些专业技能缺乏的低龄老人，可以通过参与“时间银行”接触到护理、法律咨询、心理疏导等不同项目，更好地适应新工具和新科技，从而实现个人能力的提升和人力资本的升级。“时间银行”提供了一个整合各年龄段人群的互助养老服务平台，使得老年人既可以作为资源的提供者，也可以作为接受者。通过互助服务促进了不同年龄段人群之间的交流，有助于知识、技能和经验在代际间流动共融，推动老年人力资本的流动和可持续发展，为老年人力资本升级提供新的动力。
发展“时间银行”的关键问题及解决方案
第一，“时间币”是连接服务者与被服务者的纽带，科学标准的“时间币”记账体系是建设“时间银行”的基石。如何科学地设计“时间币”名义账户机制，使得账户可记、可转、可继承、可兑换，是“时间银行”可持续发展的关键因素之一。为保证“时间银行”账户的价值稳定，需建立规范化流程，明确“服务时间”与“时间币”之间的转换标准，并允许“时间币”在一定条件下可兑换养老服务和养老商品。在转换标准建立方面，可以招募专业人员加入，完善服务质量的评估机制，依据老年人的自理能力和服务难度划分等级，最终依据等级确定存兑比例，实现服务质量的精准定价，确保服务的公平性和可持续性。科学定价为“时间银行”在不同地区的使用建立了基础，有助于吸引更多的人加入“时间银行”。在精确定价的同时，还应关注到低龄老人的劳动升级问题。可以通过协同公益组织对参与“时间银行”的低龄老人进行相关职业培训，在提升服务质量的同时帮助农村初老劳动力实现技能升级。这不仅能够促进“时间银行”的良性发展，还能为农村社区带来广泛的社会效益。
第二，“时间银行”持续运营的基础在于资金的稳定，完善的资金管理机制是保证“时间银行”长期运行的基础。“时间银行”虽然通过时间记录和结算服务，但在日常运营中仍需要资金的管理以保障稳定运作。如初始被服务者的费用投入需要有效的保值和增值，以实现对未来要求以货币化手段退出者的支付。此外，管理运营系统也会产生一定的资金需求。政府加入资金管理的环节不仅能够保证资金的安全和透明，还能增强居民对“时间银行”的信任度。由政府牵头强化服务流程与管理过程的合法合规性，鼓励民间公益团体、专业服务机构、金融保险等多方资金的参与，有助于实现公益事业的融合式发展和“时间银行”的进一步扩面。政府的参与还有助于推进“时间币”在价值计算方式和衡量标准方面的统一化进程，为预支、还贷、转让、继承等规则提供制度保障。在资金管理方面，可以探索将资金作为专项基金进行投资以实现保值和增值，从而实现“时间银行”财务上的自我平衡。在此过程中，必须兼顾精算平衡问题，及时做好未来调整的预案以及风险准备。特别是在人口老龄化加剧的背景下，“时间银行”需要有效的动态调整策略，以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提供服务群体人数下降而养老服务需求日益增长的情况。
第三，“时间银行”推广的关键在于信用中介的可靠性，一个稳定可靠的平台是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关键。“时间币”的记录、存储与流通需要信息化手段的支持，区块链、云数据等技术的应用能够保证数据的完整性，实现数据的聚合和调整。区块链具有不可篡改的特点，可以永久记录“时间币”的存储核销情况，避免“时间币”丢失，为日后兑换相关服务提供保证。为确保“时间币”的可信与流通，实现数据的统一管理，可以引入公益组织、村委会等多方共同合作推动“时间银行”的建设，开发适合农村的低成本、易操作的“时间银行”平台，降低参与成本以吸引更多人加入“时间银行”。随着人员流动增加，需要建立支持跨区域结算的“时间银行”信息平台，通过系统管理逐步扩大“时间银行”的使用范围和服务对象。此外，政府需要建立兜底机制以确保服务能够在后续享受，提升“时间银行”的公信力，增强公众对“时间银行”的信任，促进“时间银行”模式的可持续发展。
【作者单位：中国人民大学财政金融学院。摘自《中国金融》（2025年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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