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新勇

《四川文学》2025年第2期刊载的喻言的中篇小说《黄雀在后》，是我近来读到的一篇构思精巧、寓意深刻的佳作。

故事起始于南方一个企业家论坛，“我”与20多年前的故人小杨意外重逢。小杨的外形几乎未变，依旧魅力非凡。从邻座企业家的讲述中，“我”了解到小杨20年前来到此地，先给一家龙头企业老板当司机，后来逐步晋升为助理，再与俏寡妇结婚，凭借一系列运作，将企业经营得风生水起，如今已执掌两家上市公司。然而，当下小杨却深陷困境，有人放话称当年游艇失事存在猫腻。在酒宴上，小杨认出“我”后，表现得格外热情，还赠送了礼品。“我”发现礼品中竟有一只都彭限量版铂金钻石打火机。

在小说中，老板家族争家产、游艇失事传闻等关键情节相互穿插，如同精心编织的复杂网络。每一段过往都深深影响着当下人物的状态与关系。小杨过去的经历，铸就了他如今在商场的地位与行事手段；“我”与小杨往昔的交情，左右着“我”现在对他的看法和态度。命运的无常在情节推进中展露无遗，过去的某个抉择、某次相遇，都可能成为改变命运的“蝴蝶效应”。正如“黄雀在后”所寓意的，你永远无法预知曾经的行为会在何时以何种方式影响未来。

在这部中篇小说中，命运的无常贯穿整个故事始终。

小杨从司机、助理摇身一变成为执掌两家上市公司的老板，看似一路顺遂，却突然因当年游艇失事的传闻陷入麻烦，其命运的大起大落，尽显无常。这正契合了“黄雀在后”的寓意，在人生的舞台上，每个人都可能在不经意间成为他人命运中的“黄雀”，或被“黄雀”所算计。人们当下的行为必然会产生相应的后果，即使暂时获得成功或利益，也可能在未来面临意想不到的危机。

从“我”与小杨20多年前的初次相遇，到如今在企业家论坛上再度重逢，其间，各自的人生轨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一系列事件，有力地强调了命运的不可预测性以及人与人之间命运的相互交织性。一个看似平常的决定或行为，可能会在多年后引发一系列意想不到的后果。

人性的复杂与多面性，在这部小说中展现得淋漓尽致。小杨这一人物形象，鲜明地展现了人性的复杂。他在与“我”重逢时，表现出热情、善于交际的一面，不仅对“我”关怀备至，还赠送贵重礼品；但在商场和生活中，他又展现出手段高明、可能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一面。

例如，他通过与俏寡妇的结合获取财富和地位，以及被传出当年游艇失事有猫腻，这些情节暗示他可能在某些事情上存在不光彩的行径，深刻展现出人性中为追求利益、权力等而可能表现出的贪婪、自私和不择手段。而“我”在面对小杨时，内心同样有着复杂的情感和想法。既有对过去回忆的感慨，又有对小杨如今身份地位的羡慕或某种程度的隔阂，以及对小杨所送礼物的复杂感受等，体现了人性中在面对旧友、财富和地位差异时的微妙心理，进一步丰富了对人性复杂多面的描绘。

小说主题思想借助多样创作手法得以深刻呈现。从情节架构来看，小说采用插叙与倒叙交织的手法。开篇以“我”在论坛与小杨的重逢起笔，将读者拉至当下场景，营造出一种意外与好奇的氛围。紧接着，借邻座企业家之口，以倒叙形式回溯小杨20年前初到当地，从司机、助理一步步成为执掌两家上市公司老板的历程，其中穿插着老板家族争家产、游艇失事传闻等关键情节。随后，又通过“我”的回忆，插入20多年前与小杨出差的过往。这种情节的交错安排，如同编织一张复杂的网，每段过往都对当下人物的状态与关系产生影响。

在这部小说中，作者运用多角度塑造人物，使小杨这一核心人物形象极为饱满。通过外在描写，刻画他在论坛上时尚且精致的穿着，展现其当下成功人士的形象；借他人讲述，展现他在商场上的精明与手段，如帮助俏寡妇争家产、将企业做大做强等；再通过“我”与他的互动及回忆，挖掘他热情外表下复杂的内心。这种立体塑造，反映出人性的复杂多面。小杨在追求财富与地位的过程中，可能采取了不光彩的手段，体现出人性的贪婪与自私；但面对旧友“我”时，又表现出热情与念旧的一面。这深刻地隐喻了在现实社会中，人们在利益、情感等多重因素影响下，人性呈现出的复杂状态，丰富了小说对人性复杂主题的表达。

小说语言简练流畅又不失生动，在描写场景与人物时，能精准勾勒画面。对论坛场景的描写，寥寥数语便将商业社交场合的氛围展现出来，暗示了商业社会的现实与复杂。在描述人物穿着等细节时，生动形象的语言让人物跃然纸上，像对小杨不同时期穿着的描写，既体现了他身份地位的变化，也反映出时代的变迁。这种语言风格，在展现时代发展对人物影响的同时，也从侧面烘托出社会现实与阶层差异的主题。简洁的表述方式，恰似一把利刃，精准地剖析出社会中阶层的差距，以及在这种差距下人物的不同命运与选择。

《黄雀在后》宛如一面镜子，映照出命运的波折、人性的斑驳及社会的真实面貌。它让读者在品味故事的同时，不禁对自身所处的世界与人性进行深思。似乎在提醒每一个人，每一个当下的抉择，都可能在未来产生意想不到的回响。而人性的光辉与暗影，也始终在命运的长河与社会的舞台上交织闪耀。




作者简介

李新勇，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江苏省作协全委会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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