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换了三辆车，
行驶里程17万公里，
跑过全国400多座城市……
这是苏敏自驾游的第四年，
60岁的她正式向丈夫提出离婚。
苏敏（受访者供图）
离婚，这个词已经在她的脑海里缠绕了数十年。2020年9月，当苏敏带着2000多元，从郑州出发，开启这段旅程时，正是源于这段婚姻生活的压抑，并决定逃离。此后，苏敏出走上路的故事，被冠以“女性意识的觉醒”而广为流传，她被视为中国的“娜拉”。然而，今年5月，她终于决心和婚姻诀别时，发觉这比想象中更艰难。经过两个多月的谈判，7月中旬，苏敏心有不甘地和丈夫初步达成协议——支付丈夫16万元，换取离婚的自由。这只是苏敏迈进离婚风暴后的第一步。如今，在房产、财产等分配细节上，她仍身陷离婚的拉锯战。
38年的婚姻即将走向终点，
苏敏有何感慨？
4年的自驾游旅程中，
她发生了哪些变化？
对于未来，
她又找到了怎样的答案？
以下是潮新闻记者
和苏敏的对话：
“用16万换自由”
苏敏（受访者供图）
潮新闻记者：目前，你离婚进展如何？苏敏：今年5月，我正式提出离婚，丈夫说要50万元。律师找他多次协商，女儿也找他谈了两三次，直到7月，我们才达成初步协议，我给他16万元。但他名下有套房产，还有我们一起买的保险等金融资产，这些怎么分配还没协商好，存在一些小问题，律师还在帮我沟通这些细节，所以到现在都没有正式签离婚协议。潮新闻记者：你是何时萌生离婚的念头？为什么？苏敏：婚后生活中，我们一直没有共同语言，经常吵架。大概女儿十多岁开始，一吵架就把离婚挂在嘴上。但每次想到孩子，我就会为了孩子选择隐忍，忍的次数多了，丈夫就感觉你好像就是离不开他，然后变本加厉，也不把你说的离婚当回事儿。2022年，自驾游两年回到家后，丈夫也没对我说一句暖心的话，当时就觉得这个婚一定要离了。但后来，我忙着参加各种活动，常年在外，几乎不回家，也就没正式和他提离婚。而且，我母亲在中间一直不让我离婚，所以拖延了下来。潮新闻记者：今年是怎么下定决心离婚的？现在，你对婚姻的看法和以前有什么不同？苏敏：现在，女儿和外孙都大了，我没必要再为了孩子而隐忍。母亲80多岁，她的思想已经固化，她不理解我也正常。我自己也60岁了，我不可能去等她转变了。就算她不同意，我如果真办好离婚手续了，她也没办法。
苏敏（受访者供图）
潮新闻记者：初步达成离婚协议后，你的心情怎么样？苏敏：因为要给丈夫16万，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受了半辈子罪，还得再给他这么多钱，心里肯定不平衡，只觉得生气和不值，心里跟滴血一样得疼。但后来我也想通了，钱都是身外之物，没有了再挣就行，总比你天天要面对一个不想面对的人好得多。我相信随着这件事处理好，等我真正把离婚证拿到手，我可能会慢慢开心起来，因为这毕竟是我心心念念想办的事。潮新闻记者：这些年运营自媒体的收入如何？
苏敏：自媒体给我带来的收入主要是直播带货和广告费。但在直播带货上，我卖得不好，广告费也很不稳定。目前，每个月的收入基本是足够在路上花，略有盈余。现在，我的抖音账号是自己在运营，女儿帮我修改文案。之前，我和四五家MCN机构合作尝试过，感觉都不合适。如果未来能遇到合适的MCN机构，我会考虑签约。我希望把直播带货做起来，趁现在还有精力，为自己挣够养老钱。潮新闻记者：离婚后，你对自己的生活有什么规划？苏敏：在身体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可能继续外出旅行，要是不想走了，就在南方城市租个小院子，安安静静地生活。我喜欢云南的西双版纳、普洱一带，感觉那里气候比较好，物价也不太贵，还充满异域风情。不过，等我老了、走不动了，还是会回到郑州，回到女儿身边生活。
“迁就自己
是我寻求了几十年的答案”
潮新闻记者：独自旅行这么多年，你有没有感到孤单的时刻？或者萌生想回到家人身边的念头？苏敏：你们口中的孤独，就是我的向往。我喜欢孤独，因为一个人真的静下心来，你才感觉生活属于你。脱离了家庭琐事、人情世故，这种孤独对我来说是轻松，完全就不想回家。过去，家里的大小事都是我自己做，被生活所迫，我的动手能力比较强，可以独当一面。因此这一路上，我也很少遇到困难。尤其是刚出来旅行的前几年，我很开心，感觉终于找到了想要的生活模式，能够无拘无束地生活，来去如风。只有今年是这四年来我心情最不好的一年，因为正式提出离婚后，遇到的困难比我想象中多得多。潮新闻记者：你曾说，“这一段段旅行对自己是跨越几十年的答案。”旅行让你找到的答案是什么？苏敏：过去，我的生活必须随波逐流，我不知道自己想要怎样的生活状态。我活在别人的世界里，一直在为家人子女、为别人考虑，却唯独没有迁就过自己。自驾游这几年，我才真正迁就自己，也才得到自由。假如，我今天开着车在路上，忽然不想往前走，没有人督促你今天必须走；今天我懒得做饭，也不想吃饭，没有人批判说，“你不吃，我们还要吃”；哪怕晚上11点，我不想睡觉，在外面看星星也没有人管我。我一直特别喜欢吃辣，可我丈夫、家人都不吃辣，在家的时候，做饭总要照顾别人的口味，我就忍着不吃辣。但现在，我做的每道菜都是辣的，我实现了辣椒自由。我以前的生活只有酸和苦，现在，我尝到了辣，也尝到了甜。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这就是我寻求了几十年的答案——把自己的需求放在第一位。
苏敏（受访者供图）
潮新闻记者：旅行中，发生过什么让你印象深刻的事？苏敏：一路上，我受到了不少人的帮助。有一年，在武汉，我刚把车停在室内停车场，就有位中年女性热情地来和我打招呼。等我从超市买完东西回来，发现她还在车前面等我，拎着牛奶、面包、饮料，送给我。她说，很佩服我，希望我能够开开心心地旅行下去。我当时真的很感动。还有一次，晚上，我刚开车到海南，一对姐妹在散步途中看到了我，没一会儿，就买了两个肉夹馍和一只椰子鸡提到我面前。她们说，看见我刚到，想着我肯定还没吃饭，就帮我把晚饭买回来了。像这样温馨的事，我遇见过好几次。
苏敏（受访者供图）
潮新闻记者：你怎么看待自己的网红身份？会希望自己的行为对女性带来一些影响吗？苏敏：我不太喜欢网红这个称呼，别人一这样叫，就感觉自己多了很多约束，有些话就不敢直白地说。我希望其他女性不要像我以前一样，隐忍来、隐忍去，到最后还是没有好结果。婚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不会经营，希望大家能看清它的本质。有的婚姻出现摩擦，可能只是一些小矛盾，这时要尽量去珍惜身边的人，每段缘分都来之不易。但如果一段婚姻让你感到压抑、窒息，像我一样无法坚持，那就一拍两散，各自安好，没有必要去留恋它。也希望大家无论何时，不要对生活失去信心。要对生活充满希望，最重要的是学会爱自己，只有你善待生活，生活才会回馈你幸福。
潮新闻 记者 张蓉
责任编辑：袁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