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浩源

电影《吾爱敦煌》开始于“敦煌女儿”樊锦诗的旁白:“敦者,大也;煌者,盛也。”在她缓缓道来的讲述中,整部电影显得极为克制,却充满了坚定的信仰力量。这种力量如同天边孤悬的弯月,不受世事的喧嚣干扰,平静安宁地将银色光辉洒满莫高窟。它伴随着樊锦诗在1963年来到敦煌,于西北黄土中,从花样年华的24岁,干到满鬓斑白的73岁,彰显“择一事、爱一人、终一生”的职业操守与人生价值。

线性讲述故事 再现艰难历程

“敦煌女儿”的故事从上世纪60年代开始。在导演的线性叙事下,樊锦诗接受组织安排,从上海千里迢迢前往需要她的敦煌,并不顾舟车劳顿,从柳园火车站步行20多公里到达莫高窟。

在生活中,樊锦诗不得不面临和亲人两地分居的艰难境况,即使樊锦诗的爱人彭金章后来从武汉来到莫高窟,子女也前往兰州求学,以至于被同学怀疑他们没有母亲。

在工作中,她也面临各种困难:一方面是工作环境的恶劣,用敦煌研究院修复师李云鹤的说法是:“从洞里清沙子。”每天都在充满黄沙的阴冷洞窟中辛勤劳作,鼻炎和风湿成为这群文物保护工作者的职业病;另一方面,是工作的设备简陋,尤其是考古测量基本靠手绘,导致精度不够被出版社退稿处理。

值得庆幸的是,这些艰难的历程,都被以樊锦诗为代表的一代敦煌人逐个破解。但是,正如片中樊锦诗所说:“我要面对洞外的世界。”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莫高窟的守护变得更艰难复杂,不仅局限在“洞窟内”,更在“洞窟外”。

时任第三任敦煌文化研究院院长的樊锦诗,面对入股、上市、证券化等外部经济诱惑,不为所动,坚持原则,积极利用数字手段减少洞窟内碳含量,尽最大努力保护文物,坚持“把莫高窟保持在我们最早看的样子”的文物保护初心。

细致打磨角色 真实还原人物

《吾爱敦煌》中的“吾”正是樊锦诗,她是故事的主角,也是贯穿电影的主线。导演对她的打磨极其细致,利用“变与不变”,真实还原人物。

在“变”上,利用剧情发展,首先,是职位的改变,担任敦煌文化研究院院长后,樊锦诗不仅是考古工作者,更是整个敦煌研究院的领导,有更多的“洞窟外”工作等着她。

其次,是时代的改变,在上世纪90年代后,莫高窟从以前的鲜有人知,到旅客不绝如缕,樊锦诗必须出台相应的管理办法保护石窟。

最后,是科技的转变,数字化时代的到来,对莫高窟文物保护是利好的消息,但如何做出调整与升级,成为必须思考的问题。

在“不变”上,真实还原人物,显得有血有肉。樊锦诗首先坚持自我,拒绝为了发展经济而实施破坏性开发。为此,与旅游开发公司代表大吵一架。

其次,是坚持对外科学开放。在她看来,保护是一方面,让世界了解敦煌是另一方面,所以必须建设数字中心,让游客了解莫高窟的故事,感受佛像与壁画的建造过程与历史典故。

最后,是坚持文物保护初心。樊锦诗认识到保护莫高窟,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抢救性工程。她带领团队,绘制球型剖面图、病害示意图等。紧跟时代,用电脑建立数字档案,试验保真技术,永久保存图像资料。

叙事伏笔勾连 电影寓意表达

在《吾爱敦煌》中,导演的拍摄是伏笔暗埋、巧妙勾连,显得电影叙事完整丰满。

彭金章来到莫高窟,给樊锦诗递上酸奶,旁边的儿子说,父亲才开始做酸奶时,他们试吃直接拉肚子。这侧面反映出彭金章为支持樊锦诗,即使笨手笨脚带娃也不说出任何怨言,只是吸取教训继续承担家庭责任。

身为敦煌文化研究院院长的樊锦诗出门办事,无论是单位开会,还是去省里反映情况,包里都装着丈夫自制的酸奶,体现出丈夫支持她守护莫高窟的事业,数十年如一日坚持为她做好后勤工作。

故事结尾,樊锦诗呼喊几声“老彭”,都没有得来丈夫的回应。电影画面下方,酸奶机没有开启,酸奶瓶空空如也,这预示着丈夫的生命走到了终点,以至于没法做好后勤工作。

同样的,导演的寓意表达也是诗意盎然,意义深远。

在樊锦诗前往省会反映过度开发景区的问题时,画面出现了一只鸟,正奋力在冬季的狂风中挣扎飞翔。这是“敦煌女儿”面对发展裹挟的真实写照,哪怕被人嘲笑是书生之举,也坚持文物保护的职业操守。

更令观众动容的是围在樊锦诗脖子上的那条红围巾。在她青年时,这抹红与敦煌漫天的沙土,以及暗黄的土地形成鲜明对比,寓意着她将所有的青春之火播撒于此,试图用文物保护人的热情,重新唤醒这片古老沉寂的土地。在她年迈时,这抹红与花白的头发形成鲜明对比,远处是修缮复原的莫高窟。

这正践行了她的誓言,正如电影最后的文字——“此心光明,亦复何言”。这一代莫高窟人为了文化的世代遗存,真正做到了奉献自我,追逐自我,成就自我,无愧是“敦煌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