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博 川观新闻记者 肖姗姗 摄影报道

2014年底,家住湖北钟祥横店村的农民余秀华被媒体人发现,一部《月光落在左手上》,在征服了无数读者的同时,也使诗人的身份与这位身患残疾的女性紧紧绑定。

诗人余秀华

2020年9月,新版《月光落在左手上》面市。五年来,余秀华离婚了,也因为当地的新农村建设搬进了新家,她的作品畅销不衰,凭借《月光落在左手上》30多万的销量,余秀华成为了继海子之后最畅销的中国新诗作者。面对生活境遇与生活环境的变化,余秀华如何继续她的诗歌创作?她如何看待自己的家乡?她如何感受这个社会的冷暖交织?

11月15日,“月光落在左手上——余秀华诗歌分享会·成都站”在文轩BOOKS招商店举行,诗人余秀华携新版《月光落在左手上》做客成都,与服装设计师、主持人宁远,水彩画家尤琳一道,探讨自己对于诗歌以及现世情爱的思考。

谈作品:

生活永远比文学重要

五年前,《月光落在左手上》甫一面市,余秀华富有冲击力的语言就为她吸引了众多忠实读者,读者们钦佩她对爱情的勇敢追寻,也感动于她对乡村生活情景的敏锐感知。而在此后出版的诗集《我们爱过又忘记》中,由于境遇和心境的变化,里面的诗不再如第一本诗集那样富有冲击力了。

对此,余秀华坦言,痛苦有时是文学创作灵感和动力的来源,而“离婚后觉得身上的一座大山被搬走了”。余秀华对生活与文学的关系有清醒的认识,比起文学上的成就,她认为生活本身更重要,“谁会以每天生存都得不到保障为代价,去成就写作呢?这是本末倒置。可能我以后的作品在别人看来会显得平庸,但那就是我生活状态的写照,生活从来不是为了写作准备的,生活永远比文学重要。”

由生活与文学创作的关系,余秀华谈到了对自己的诗歌创作有重要启蒙意义的诗人海子。“诗歌对海子的个体存在有什么好处?难道是为了成就他的身后名吗?”余秀华向读者分享了自己的疑问,并从文学粉丝的角度出发,表示“我特别希望海子是活着的。”

“我认为无论是诗人还是读者,都应该保持一种开放的心态来看待诗歌,”余秀华认为,当下很多诗人和读者都陷入的一个误区是常常把诗人的作品与诗人的人品挂钩,这导致了很多争端。“我认为讨论诗歌更多地应该关注作品本身,关注文本,”针对自己的诗歌,余秀华风趣地解释称“我觉得我的人品和作品是分不开的,都是一样的好。”

谈写作:

语言的能力本质上是思维的能力

很多读者对余秀华语言风格的评价是犀利,无论是在她的诗歌中,还是在她日常的微博里,总能够三言两语切中事物的要害,有时甚至是辛辣。对此,余秀华表示,自己的语言并非犀利,而只是准确,“一个人想把话说得准确的前提是具备一定的思维能力,因此可以说,语言的能力本质上是思维的能力。”余秀华认为,她的诗歌之所以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一个重要的原因就在于她找到了语言的平衡点,少一些会流于晦涩,多一些又显得过于直白,都不是诗意的表达。

现场读者向余秀华分享了自己写作中面临的瓶颈或是遭遇的挫折,余秀华也从自己的写作经验出发,与读者们进行了分享。在她看来,新诗的表达看似很随意,把一句话进行分行处理就可以成为一首诗,“但其实新诗有内在的结构和韵律,而更重要的则是诗人思想的体现。”余秀华认为,或许存在一个有思想但没有找到合适的语言来写诗的人,但一定不存在一个没有思想但能够把诗写得很好的人。

针对读者表示写作遭遇瓶颈的问题,余秀华表示“我还没有遭遇过创作的瓶颈”。生活中,她也喜欢玩手机、刷抖音,有时候玩太久了会觉得有点荒废,就尝试把电脑打开去写诗,“可能当下写不出来,我就有关掉电脑继续看手机、刷抖音,过两天总能写出来。”

余秀华告诉读者,写不出的东西可能是一种感情,面临这种情况的时候,她会找几个自然界的事物来作参考,把感情寄托到它们中,然后以此写一首诗、两首诗,甚至五首左右,再倒回去比较这五首诗在结构上的差异。她把这种方法叫做“初学者的心态”,同时也是一位诗人的“初心”,“就是用最初的热爱、最初的心情来完成现在正在做的事情。”

谈爱与痛苦:

一个人最幸福的时候是不渴望爱情的时候

从成名之初,余秀华就经常被评论家拿来与美国女诗人艾米莉·狄金森做比较。但余秀华自己却觉得她与狄金森之间没有可比性,“她是人间的仙子,一辈子都没有结婚”。而余秀华自己确实对爱情充满了渴望的,“爱在我这里更多是单方面的,当我爱一个人的时候,首先感受到的是痛苦,”在她的诗作《我爱你》中,对这种小心翼翼的暗恋有过贴切的描述,“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告诉你稻子与稗子的区别/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春天”。

“一个人最幸福的时候是不渴望爱情的时候,”余秀华坦言,自己容易在爱情中想得太多,想到可能的吵架与磨合等等,把自己搞得很累。但她仍然相信“想爱一个人是灵魂在上升,有想爱一个人的冲动是好的,”她很害怕自己有一天不再去爱人,那个时候会感觉自己“废掉啦”。

此前一段时间,余秀华因为情感问题经常喝酒,但除了造成体重增加外,她发现酒对于诗歌创作本身并没有助益。她觉得,从古至今关于诗人与酒的说法,并不是酒成就了诗人,“喝得迷迷糊糊,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是不可能写诗的”。她认为诗人都孤独,精神无处寄托时才选择用酒来麻痹自己,“就好比我现在,想跟别人说几句心里话,别人却跟我打官腔”,而酒本身,“除了让人长胖之外,就是浪费时间。”余秀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