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良

常龙云的小说集《少年行》收录了13篇短章,其中11篇是站在少年的视角,用现实主义手法,以冷峻如刀的语言,精心雕刻出特定历史时期下的风土和世相,塑造了一个个命运各异的典型少年形象,并对这些少年不同的命运进行了深情瞵视。同时,作者还描绘了一幅幅鲜活的现实场景和民俗图画,成为彼时乡村生活的文学书写典范。作为现实主义小说,其近似无情的语言和塑造力,不失为新时代小说创作的一种参考和借鉴。

不可或缺的少年视角书写

除儿童文学外,少年视角的文学书写,尤其是小说的书写,是较为少见又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正如《少年行》的标题一样,常龙云有意要把注意力放在少年这个特殊的群体身上。少年,是希望,是未来,也是弱势群体。书写少年、关注少年的群体命运,体现了一个小说家最宝贵的社会责任和良知。

小说《荞花》,以“我”的视角,讲述了一个真切、凄美而感人的故事。故事中有人性的丑陋和抛弃,更有人性的善良和坚守。为了四个孩子而辛苦一辈子的宋兰,被儿子无情抛弃的儿媳荞花,这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最终建立了至死都无法割舍的深情。在现实面前,善良而坚强的荞花也活成了另一个宋兰,不仅独自把孩子养大成人,还给宋兰养老送终。

小说《少年行》围绕文子、玉儿姐和表哥三人的不同命运,深入刻画了对青春、对未来和对爱情的憧憬与彷徨。尤其是对情窦初开的文子的内心描写,细腻生动,入木三分。同一个地方的三个少年,有着三种不同的人生命运,因为美丽的爱情,似乎又成了同路人。小说也以文子心中的秘密——发卡为线索,最后文子为玉儿姐戴上发卡,让我们在这个不同青春的横切面上,看到了未来美好的希望。

《天祥》中的天祥,《在风中奔跑》中的石娃,《鸿鹄之舞》中的胡安,《年关》中的一群孩子,《雪狮出击》中的“我”等,均以少年的视角,横切出当时或美或丑、或童真或无奈的风土和世相。少年,有着其天性无邪的一面,通过对这一特殊群体的深入刻画,一个真实的彼时现实被更加真切地予以还原。

冷峻如刀的现实主义观照

文集《少年行》中的短章几乎都有明显的地域和时间背景,并较为贴切地运用方言俚语,让看似离奇的故事,有了鲜活的生命。这些故事,不是凭空虚构,而是从实际生活的土地中,生长出来的饱含感动与悲怆、抛弃与坚守的爱恨交织的苦情花。

小说《少年行》中,我的大学梦,玉儿姐的辍学,表哥的参战,就算是最微小的个人,也与其时代同呼吸共命运。在重男轻女的旧观念下,天祥的出生就是一个悲剧;因为孩子的天性触犯规则,天祥的成长也成为那个时代的悲剧;就算是天祥发自内心的善良举动,也难以成为现实。天祥没法融入当时的生活。

《在风中奔跑》中,石娃是那个时期的典型形象。彼时,农村抱养孩子的情况并不鲜见,然而,这些被抱养的孩子遭到虐待也见怪不怪。和天祥的命运一样,被抱养的石娃很难被公平对待。被李孬牛利用,石娃泄露了肖月兰和队长耿大脑壳的丑事。后来,肖月兰生下三个娃,石娃再也没有多少生存空间。石娃最终消失了,他的命运,终于成为人们口中各式各样的传说。

《年关》中,一块二指宽、筷子长的肉,一条叫花儿的月母子狗,一群因为吃肉兴奋、忙碌、沮丧、伤心的少年,道尽日子的辛酸。以少年的视角,《雪狮出击》写大白狗雪狮的勇敢和乡亲们的善良和纯朴,《松间沙路净无泥》也写人性的虚假和丑恶。

现实主义文学从理性认知的角度出发,真实地发掘并解剖现实生活。现实主义作品也体现了小说家对现实生活和人性的强烈观照。作者成长的少年时期,正是小说重点刻画的历史时期。作者把握十分恰当,那时的少年,生活在那时的环境中,有那时的父母亲典型,有那时的快乐、烦恼和悲伤。

抛开少年群像,作者笔下的其他人物,也都是生活中实实在在的普通人,在相对落后的农村,在作者冷峻的书写中,演绎着对未来、爱情、生活的无奈与憧憬,发生着与外界的碰撞、交融与改变。

深情凝重的个体命运瞵视

小说以塑造人物形象为中心使命,小说人物的命运走向,是小说家最深情凝重的现实观照。《少年行》中的少年群像,千姿百态,形形色色,但无不都打上了那个时代的烙印,成为那个时代的亲历者。这些少年的不同命运,作者给予了深情的瞵视。

时代之殇,无人可逃。

不说天祥生死的《天祥》,也不说石娃消失的《在风中奔跑》。与天祥不同,《鸿鹄之舞》中,胡安有着优越的家境背景,本是一封示爱的情书,让怀有鸿鹄之志的胡安,走向命运的另一个极端。而不懂什么是鸿鹄的我(刘超),参军转业,30年过去,成为同学们心中的“鸿鹄”。

《其实你不了解我》一篇虽不是少年的视角,却也是借“我”的视角解读了父亲的命运。小说通过记叙传奇的婆婆的丧事,道出了“孝”对父亲的“绑架”,也让本来不了解父亲的“我”,看见了为“孝”失去梦想的父亲,为了我能读书而甘愿付出一切的伟岸。

《异乡的苹果》篇,在大连当兵的奎娃回家探亲,带给春生家一个山东烟台的苹果,由这个苹果,引出一连串的分苹果、春生偷吃苹果后害怕逃跑、小菊种苹果树等一系列故事。作者细腻的笔触,写尽了那个时候乡村生活的窘迫与纯朴,也写出了那个时候极具代表性的春生父子间那种粗犷又深沉的爱。奎娃转业,小菊种苹果树,春生流利地读信并珍藏起那张苹果树邮票等情节,可爱的少年让我们感受到了强大的生活信念,看到了生活的希望。无论什么历史背景,无论人物的命运如何,文学书写的中心,永远是爱和希望。当然,这也是文学的使命。

小说是社会生活的文学写照。文集《少年行》中的篇章,虽然有其特殊的时间背景,但其冷峻如刀的语言雕刻能力,亦可以成为小说创作书写新时代的借鉴。没有对比,就难以理解中国社会进入新时代的实际意义。进入新时代,必然呼吁新的文学表达,尤其是现实题材的小说创作,如何规避报告似的直白歌颂和肤浅赞美,而冷峻客观地雕刻出新时代的人物典型,反映新时代的新风俗新世相,正是当前小说家们应该积极探索和实践的重要课题。

作者简介

徐良,笔名亲勤、农夫。四川剑阁人。醉酒涂诗,情深咬字。著有《俗定》《若水诗话》《若水神话》等诗集、评论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