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云天：温度与算法 当文艺遇上ChatGPT｜西岭雪·AI来了 文艺何为

石云天

2022年11月，美国OpenAI公司推出聊天软件ChatGPT。这是一款新的生成式AI语言模型，能将来自互联网或其他途径的海量信息进行深度学习后模拟人类的聊天行为，帮助人们搜索资料、撰写文章、生成作品、进行测评等。由于能够像人类一样谈天说地，ChatGPT上线仅2个月活跃用户就突破1亿，引发人们继2021年元宇宙后对AI的新思考和广泛热议。

AI是1956年在美国达特茅斯召开的一次学术会议上正式提出的。第一代AI主要体现在几何定理的机器证明、西洋跳棋等领域，第二代AI的显著成绩是深蓝战胜国际象棋冠军卡斯帕罗夫，第三代AI的代表阿尔法狗战胜世界围棋冠军李世石。

与以往AI是在某一具体领域的专门运用不同，ChatGPT是通用型AI，其背后是极为庞大的人类知识的语料数据库，能理解人类语言，根据指令生成内容丰富、风格类人的自然语言文本，进行人机连续对话，并向用户进行追问。AI由此出现重大突破，进入第四代的通用AI时代。

微软、谷歌、百度等纷纷发布类似产品，分别推出New Bing、Bard、文心一言等大模型项目，追赶ChatGPT的脚步。阿里巴巴、腾讯、网易、京东等也在开发相关产品。

比尔·盖茨认为，ChatGPT出现的意义不亚于个人电脑与互联网的诞生。以ChatGPT为代表的新一代AI正在成为撬动第四次工业革命的新杠杆，将引发人类社会的深层次变革。

就文艺领域而言，AI正在改变文艺与创作的定义模式和生产方式，越来越多的人思考探索着如何运用AI进行文艺创作。为文艺创作搜集资料、提供创作思路、撰写营销方案等，这些不过是AI的基础职能。写作小说、诗歌等文学作品，对ChatGPT这样的语言模型来说，更是分内之事，其写出的一些古典诗词远超一般人的水平，甚至让人难以分辨是机器写作。

2023年3月，OpenAI公司将ChatGPT3.5升级为ChatGPT4，不仅支持图片输入和分析，而且更为重要的是使用大量无标注数据进行预训练，能学习自然语言和其他模态之间的通用表示和关系，成为一个多模态大型语言模型，创造力更为强大。

2018年8月，法国的一幅基于14-20世纪的1.5万幅肖像画数据的AI画作Edmond Belamy，拍卖了43.2万美元。2021年以来，元宇宙公司Meta花重金打造多模态视觉模型，增强用户的沉浸式体验。2022年9月，一幅由AI绘图工具生成的作品《太空歌剧院》在美国的一场艺术比赛中获奖，这是人类第一次为AI生成的作品颁奖。ChatGPT的产生，为美术和音乐等文艺作品的生成提供了更为广阔的空间。

传统的文艺创作主要取决于文艺家个人，而AI生成文艺作品需要文艺与技术的结合，既取决于对文艺作品构想的关键词输入，也取决于AI背后的数据库支撑和算力算法。文艺创作不再只是文艺家和文艺爱好者的事情，数据科学家和机器学习工程师等在其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印度建筑师、计算设计师玛纳斯·巴蒂亚表示，他会提出原创设计概念和想象的建筑特定元素，然后利用ChatGPT等AI进行叙事和快速的视觉化呈现，以更为精简的流程，产生更有创意和功能性的设计。

AI生成文艺作品，不仅助力艺术创作的专业化，还推动了艺术创作的普及化，人人都可能成为艺术家，艺术创作从PGC（专家生产内容）转向UGC（用户生产内容）后，迎来新的AIGC（人工智能生产内容）转向。艺术创作的垄断性被打破，知识服务和艺术表达的成本相应下降，可以更好地满足人们对大众文化和消费文化的需求。借助于AI，音乐小白也可创作专属个人的歌曲。人们大规模、按需的日常文艺创作，可能由此开端。

ChatGPT等AI带给人们的不只是惊喜，还有忧虑甚至是恐惧。

一些程式化的文艺创作会被AI所取代，比如一些网络作家、游戏原画师的工作会受到AI的严峻挑战。版权问题、技术黑箱、虚假问题等困扰着人们。ChatGPT的海量数据来自于互联网，ChatGPT对这些数据的使用有没有经过授权，这引发了人们对数据安全的担心。AI生成的文艺作品，署名权如何界定，这也是新问题。为此，《科幻世界》杂志表示，拒收由AI创作的科幻小说。

ChatGPT等AI的价值观主要来自于训练数据，这些数据本身是有价值观的，其中不乏偏见和歧视，而ChatGPT主要还是英文数据。今年全国“两会”期间，9位全国政协委员呼吁，加快支持和规范国产化ChatGPT的研发，避免被人卡脖子和价值观风险。还有人说，ChatGPT生成的内容有的是虚假的，有时会“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复旦大学MOSS系统负责人邱锡鹏认为，我们应着力关注ChatGPT革命性的“涌现能力”。在训练计算量大概在10的22次方后，大模型会迎来量变到质变的飞跃，呈现惊人的爆发式增长。AI打败人类围棋手时，Google Bert的参数规模为3亿，而ChatGPT4使用的参数已达1.5万亿。随着技术的迭代升级，ChatGPT使用的参数规模会更大，AI产生自我意识的奇点也许会由此到来，人的主体性将受到极大挑战。马斯克等人联名呼吁暂停ChatGPT的系统训练，意大利个人数据保护局宣布暂时禁止使用ChatGPT，法国国家信息自由委员会决定对ChatGPT进行立案调查，欧洲数据保护委员会表示将帮助欧盟各国应对ChatGPT。

作家王安忆认为，ChatGPT不会对传统的文学创作产生威胁。事实上，情感化、想象力和具身性一直是文艺创作的核心要素，而这些恰好是AI所缺乏的。文学是人学，优秀的文艺作品是文艺家深入火热的社会生活后对人类情感的艺术表达。AI对已有大数据的搜索和排列组合，不仅涉嫌抄袭，更为重要的是，AI作品是算法的结果，没有人的喜怒哀乐，是没有温度的。

尽管如此，AI在打败人类的象棋和围棋高手后，如今又涉足被认为是最具个性化的文艺创作，这一领域一直是人类引以为豪的。麦克卢汉说，媒介即讯息。从某种角度来看，文艺发展史其实也是技术发展史。1839年摄影术的产生，对绘画艺术产生了深远影响，绘画的再现性、叙事性和功能性开始弱化，转而追求更为本质的绘画性和精神性，法国兴起的印象派席卷欧洲就是这一转变的体现。如今，ChatGPT等AI对文艺的深度影响正在加速到来，不管我们是乐观还是悲观。

对ChatGPT等AI的发展，我们应坚持以人为本，将人的温度与机器的算法有机结合，既要大力发展充分使用AI，又要避免其在资本的操控下成为一种异己力量。毋容置疑，在AI的推动下，文艺将转向更为本质的新追求。文艺是否会更加哲学化、主观化、形而上化，是否会更加注重未知思想领域的探索和视觉资源的延伸，时间会回答。

石云天，四川传媒学院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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