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题字:何开鑫 中国书协草书专委会委员
主办:自贡市作家协会
川报集团驻自贡办事处
主持:高仁斌 文铭权
骑龙场的记忆
刘安勇
骑龙场位于富顺县东北部,骑龙镇政府驻地,一个普通的乡村农副产品贸易集市,一个当年只有约五百城镇居民的街村。这里没有留下历史古迹,没有出过达官显贵,但对于我这个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出生在骑龙场场口的农村娃儿,想起它心中总萦绕着一份淡淡又悠长的情愫。

从老家出来,沿着公路往街上方向走约四百米就到了国营果园,果园由两座无名山丘组成,中间夹着一条冲——参差不齐的梯田,果园里全是高大的柑橘树,品种较单一,除了味酸皮薄的红桔就是味甜皮厚的广柑。果园周边全栽着高大密实的篱笆刺,形成围墙,连小狗都无法钻入。每到秋季,果园就变得鲜艳夺目,红黄绿三种颜色在风中摇曳,不断地刺激着小伙伴们的视觉和味觉。我们那几个调皮的小伙伴总会想方设法去“偷”柑橘,常约起到偏僻处,安排专人放哨,用石头去掷或在竹竿竿头挷一个小网兜去网。弄到柑橘后,小伙伴将上衣扎进裤子,将柑橘从领口放进去,鼓鼓的肚皮像孕妇,然后会聚在一起分配收获的果实,能分到广柑的往往是功劳最大的,一个广柑可当两个红桔。我也曾帮他们放过哨,分享过柑橘的美味。小伙伴的行动经常会被果园看护人发现,他会大声的责骂和追逐,但往往是雷声大雨点小,吓吓孩子们而已。久而久之,小孩子便学会了与他周旋,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现在果园已没有了,梯田也变成了绕场公路。

果园对面公路旁边是供销社的煤炭园子、农机站。公路下坡旁边是一口池塘,当年场上居民经常在池塘里洗衣服,现在已是农贸市场。我对于骑龙场的首次记忆,应该是1976年9月伟人去逝的追悼会。依稀记得,是大伯家的二哥带着我,跟着络绎不绝、望不到头的人群来到这口池塘边的街上——就是这条过境公路。天阴沉沉的,雨后的泥石公路起了一层浮泥,又被拥挤的人群碾实。前面一辆手扶拖拉机在缓缓地前行,上中间扶杆上悬挂着伟人的遗像,两旁放着花圈和挽联。四个民兵一只手扶着步枪,一只手扶着旁边护栏,神色肃穆地站立着,即便公路坑坑洼洼,车身不停地摆动,他们也保持着屹立的姿势。大喇叭里放着哀乐、放着悼词,我周围大人们全在哭泣,小孩子们也不敢打闹嬉戏,因路太窄人太挤,还有人被挤下池塘湿了衣服。随着黑压压的人群移动,我感到窒息,有一种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以至于晚上睡觉还做了一个似乎是天塌下来令人无法呼吸的恶梦。从此,只要我走上这条公路,那辆缓缓行进的手扶拖拉机就会出现在我眼前。

池塘对面的公路旁是当年骑龙场的入口。当地俗语“望不拢的响石山,碰到的骑龙场”,响石山即毗邻骑龙镇的响石镇,因地势较高,又有高大的石牌坊,赶场的人很远就能望见。而骑龙场在山背后,处于“C”状进出场道路的中心低洼位置,故不熟悉路的人到了眼前才发现里面原来有一个场镇。入口分叉为两条路,向上一条通向镇政府,对直一条通向老街。

当年的乡政府,正面是一幢两层楼的砖木结构办公楼,与后面的大礼堂相连,正大门左边是邮政所,寄信、汇款、发电报、打公用电话等都在这里,右边是门卫收发室兼售票室,楼上是一排办公室,办公室旁边是铺着木楼板的宽敞廊厅,可以在上面观看礼堂舞台上的各类演出。以礼堂为中心,两旁分别有一排平房,大多是办公用房,公社广播站就在左边最里面,右边有职工食堂。当年,礼堂里常演出川剧或放电影,我总跟着叔伯们(有大人带小孩不要票)进礼堂看戏,记得看过《薛平贵与王宝钏》《陈世美与秦香莲》《窦娥冤》等剧目,台上演员在哭台下观众也有人跟着流泪,看着那些剧情我总觉得古代人活得好苦哟。我第一次自己花钱进礼堂大概是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那时乡政府买了一部投影电视,收费观看。一个星期天,我到街上,看路口供销社的墙上贴着当天上午电视节目广告:《狼牙山五壮士》,票价5分。我当时正学这篇课文,荷包里有一毛钱,就蹦蹦跳跳地到大礼堂售票口买了票进去看。投影电视屏幕不大,信号不太好,画面模糊闪烁,但故事情节很吸引人,五壮士面对日伪军的步步逼近,宁死不屈,毁掉枪支,义无反顾地纵身跳下悬崖的场面在我脑中打下深深的烙印。

沿老街走二三十米右边是供销社的化肥销售门市和仓库,再往前是新华书店。看守书店的是一个剪着短发,戴着眼镜,个子瘦高,脾气温和的阿姨,我经过书店时总看见她站在柜台里看着书,羡慕极了。我第一次去买书是小学快毕业那年的春节,因为攒了压岁钱。来到书店,我叫阿姨拿了《水浒传》《西游记》来看。我之前借同学的连环画看过部分内容,总想自己买原著慢慢读,我站在玻璃柜台旁看了很久,对所有章目都浏览了一篇,但看价格四五元一本,太贵了。我红着脸把书还给了阿姨,阿姨似乎明白了我的心思,就说“你喜欢看,就在这儿看一会儿吧,只是不要把书弄皱了”,我感谢地点点了头,继续看起来,一直站着看到近晌午。我毕恭毕敬地把书还给了阿姨,并致了谢。又到教学用书的柜台发现一本《图解小学数学难题》,叫阿姨拿给我看,粗略地翻了一下,看价格0.49元,匆匆地付了钱,一来我对数学难题比较兴趣,二来也算是对阿姨让看半天书的回馈。回家一看那本《图解小学数学难题》,我就入了迷,小学数学上追及、相遇、和差、方阵等难题都可以通过线段图、柱状图、扇形图等进行剖析,我似乎找到了一把打开数学知识大门的钥匙。从此,我对数学学科特别感兴趣,总喜欢挑战难题。参加工作后,每次出差我都不忘买书,尤其是买了10来套不同版本的四大古典名著,送给同学和兄弟姐妹的小孩们,就不知道他们是否认真阅读。

出书店往前走,两旁基本都国营商业公司的门面,有酱油铺、布店、五金店等,布店旁边向左有一条街巷,上面盖了瓦可以遮风雨,似江南的风雨廊街。巷中部向左有一条更小的巷道,巷道门口挂着一个已忘记名称的国营照相馆招牌。照相馆是两夫妻在经营,男的英俊潇洒,女的端庄漂亮,是场上有名的俊男靓女,举止优雅,颇有艺术气息。育有俩女儿,也很漂亮,一家人就是场上的风景线。姓什名谁,我们这些自卑的农村娃儿是不会去打听的。我也去相馆照过相,那是我十来岁的一个春节,我带着妹妹到街上玩,来到相馆附近,听说过节照相有优惠,荷包里有点压岁钱,带着好奇心,我和妹妹在一幅道具幕布前照了一张合影。也许是第一次照相太紧张,两人的表情都十分僵硬,我的眼睛还眯成一条缝,所以那张照片后来就没有保存下来。

照相馆旁边是肉市,拐右前面是铁匠铺,再往右拐是一个横街。听我大伯说,解放前我外公曾在附近有一个糖果铺,大伯还在那里做过小伙计。外公老家距骑龙场约20华里,他是做糖果生意的小商贩,家里开有制糖作坊,在骑龙场、黑石场置有店铺。据大伯说,外公身强体壮、勤劳吃苦、为人和善,常常天不见亮就亲自挑着糖担来送货赶场。外公育有十个子女,一大家人的生计全靠他一人劳碌。解放后,外公被评为地主,全部家产皆被没收,包括这条街上那间辛辛苦苦挣下的糖果铺。饥荒年代,外公也未能逃脱饿死的命运。无数次走在这条街上,我都在寻找大伯生前说的那间店铺,想像着当年外公经营的情景,也不知他的店铺究竟是哪间?还在否?

继续往前走,出老街又是过境公路,往回走,左边有一路口,便可到当年的小学,现在叫骑龙镇九年制学校。我在这里度过初中三年美好时光,在这里遇到了几位爱生敬业的好老师,也认识了家住场上的一批同学,有书店阿姨的女儿、供销社经理的儿子、粮站站长的子女。初入校时,场上的同学在我心目中,都家境优越,长得俊俏,穿得标致,也因此面对他们常自惭形秽。但心中也暗暗不服,发誓要靠自己的努力“跳农门”“吃皇粮”。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学习成绩的突出,自信心也逐渐上升,甚至有了长大后要找一个场上的美女做老婆的臆想。这所建于1903年的百年老校,已难觅当年旧踪,原址已扩建高大的教学楼和宽阔的运动场,唯有旁边那座的高高山岗还矗立风中。登上山岗,可以俯视场上风物,鸟瞰校园风光,这里是我读初三时最喜欢的地方。当时我们几位同学为了便于学习,住在学校一位教师宿舍里,晚上在教师办公室自习。每天早上起床头后我都会拿着语文、政治等需要背诵的课本,爬上小岗,到青杠林中晨读。后来,几乎课余时间我都不愿呆在被调皮同学搞得乌烟瘴气的教室,常溜到这里看书学习。此处人迹罕至,空气清新,小鸟啾啾,让人心宁气静,有如世外桃源。

场上还有粮站、卫生院、信用社、屠宰场、木业社等机构,也在我那个懵懂的少年时代留下深深记忆。在那个年代,这个场就是一个无形的磁场,走近它似乎就会激起对人生未来的梦想,就会激起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作者简介 /Profile/

刘安勇,四川省富顺县骑龙镇人。站讲台十几年,坐办公室十几年。写过诗歌、散文,也写过教学论文,常写机关公文,参加过市、县作协,当过日报特约记者。机关工作因文废文,常有感触,少有动笔,偶尔为之,思绪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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