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

李立      

中国当代最重要的思想家、哲学家李泽厚先生刚刚仙逝。回顾李泽厚的一生,无论是“实践美学”、“救亡与启蒙的双重变奏”还是“情本体”、“历史本体论”、“中国哲学的出场”这些概念无疑不让我们惊叹。我们禁不住要问为什么李泽厚被称为中国当代最具有原创性的哲学家?李泽厚思想的原创性是如何得来的?作为批评家,我们应该如何向李泽厚学习?

在我看来,李泽厚原创性的得来最重要就是坚持独立思考。独立思考是严肃的、理性的、逻辑的。不难发现李泽厚的论述从来没有人云亦云,他始终有着自己的主张和立场。在50年代美学大讨论中,李泽厚就呈现出了他独立思考的本色。他既没有合于俗流,窘迫于权力的强势,也没有放纵感性,任由审美的感性思维无边无疆,恰恰相反在李泽厚的思考中,逻辑性、层次感、标题凝练是李泽厚区别于同时期美学家一个很重要的特点。李泽厚的文字朴实有力,段落结构层次分明,他通过对康德思想的潜心思考内化为自己对美的看法,把实践这一人本质力量的对象化放置在了前台。因此,从李泽厚的独立思考中我们首先应该学习如何运用理性的逻辑力量去思考问题。

第二个值得学习之处则是李泽厚的思考善于从小问题进入到大问题成篇。这就是说批评家要对时代发生的变革敏感,要善于从时代的蛛丝马迹中寻找到大问题。“救亡与启蒙的双重变奏”则是一个典型。80年代的春风吹拂着李泽厚的面庞,启蒙不仅在思想界还是在文化界,甚至在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激荡起了火花。因此,启蒙对中国来说意义何在?如果把启蒙放置进中国近代史的洪流又该如何看待?正是在对启蒙的具体思考中,李泽厚提出了“双重变奏”的命题,它不仅以小角度的思考助力了中国思想界的春风和煦,助推了第三代诗歌、星星美展和85美术新潮的前进,更是以大先生的风范成为了80年代启蒙的“元话语”。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说,批评家需要培养自己发现的眼光,思考时代变化的根本性原因,抓住具有时代质感的全局性问题,这是独立思考的硕果,也是原创性思想的来源。

第三值得学习的正是李泽厚的思考和行为是一致的。尽管李泽厚在自述中说自己的性格是有某种缺陷的,不愿意与人打交道。但是在我看来李泽厚伟大之处恰恰在于他孤傲的性格与原创性思想之间存在着某种隐藏的关系,他的原创性思考正是从他的性格中得来的。知行合一成就了李泽厚的原创性思考,也引发了相关的争议。在美学大讨论中,他说出了“实践美学”;在“中体西用”的命题中他说出了“西体中用”;在思想解放中他说出了“双重变奏”,在90年代初期他说出了“思想家淡出,学问家凸显”。李泽厚总是以独立的思考敢为人先,以高贵的孤傲坚持着自己的判断,在这个意义上,李泽厚的思想和性格就具有某种中国典型知识分子的道德象征,那便是“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那便是“横渠四句”里中国读书人的至高理想,“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2018年,当我第一次在武汉大学哲学学院参加“全国美学博士生学术论坛”的时候,彭富春教授给我们做了一个“学习如何去思考”的讲座。此情此景,历历在目。是的,只有思考才能凝练为思想,只有思考才能锻炼其理性逻辑,只有思考才能看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性格,决定过怎么样的生活,这如同康德对启蒙所定义的那样“有勇气独立的运用知性能力”。因此,在这个意义上对批评家而言当以思考为天职,只有独立、严肃、理性、逻辑的思考,才可能力透纸背,才可能做到让“思想成为生活方式”。

(作者系浙江大学兼任专家、四川省文艺评论家协会副秘书长、艺术学博士、文艺学博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