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追光前行，点灯星火燎原——评大型原创现代川剧《追光》｜西岭雪·2024川剧节

唐浩源

四川艺术基金2024年度资助的大型原创现代川剧《追光》，由自贡市川剧艺术中心倾力打造。故事设定在上世纪50年代，航运点点长安长河临危受命，要向南方山区的部队运送紧缺的自贡井盐。他所面临的不仅是自然环境的阻碍，更有来自地方势力的阻挠，以及挑战愚昧迷信思想。这一过程充满了曲折和艰辛，也展现了主人公的性格转变和经验增长。

剧情具有精妙的舞台设计，复杂的剧情安排，巧妙的戏中戏穿插，深邃的核心思想，成为第二届川剧汇演的爆款、亮款、精款。

精妙舞台背景设计，人物台词功力深厚

瑞典艺术家阿瑞亚指出：“"舞台上的空间不应该仅仅是装饰和背景,而是一种与表演相互作用的有机元素。”在川剧《追光》演出时，舞台设计便通过灯光和道具呈现出沱江逼真的实况。

随着灯光的一明一暗，以及背景画面的配合，一幕幕场景映入眼帘：高耸的山崖、湍流的江水、江下的暗礁，这些无一不是在帮助观众更好进入故事中，让人感受到，倘若作为剧情主人公的点长安长河，不及时点亮鳌头堆的灯光，运送井盐的船只只能停驻在附近港口，以此躲避江上的风浪，但会遭受埋伏于此的土匪特务围攻，带来本可避免的伤亡。

这些剧情的推动，通过背景灯光的明暗交加和舞台画面的远近景拉缩，营造出紧张急迫的气氛，推动着点灯鳌头堆的故事发展。

人物的台词极其富有感染力，为剧情增光加分不少。船老大在介绍险滩鳌头堆的时候，没有单纯地说鳌头堆有多么大，或者难以避开，而是采取一番近远景的生动比喻，船老大首先指出：“远看鳌头堆如猴。”一个“堆”字，一个“猴”，令观众仿佛看见石头如猴群一样驻足猴山，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紧跟着，船老大说：“近看鳌头堆如牛。”利用行船的距离，以及时间的顺接，让观众感受到不仅石头密密麻麻，还充满力量感，好似激怒的壮牛难以躲开，一撞势必是船身散架，一处险滩景象油然而生。

复杂曲折剧情安排，角色形象立体全面

在《追光》剧情的发展上，没有单纯以描写彻头彻尾坏人的方式勾勒故事的大反派鳌占江。甚至，在故事刚开始打算点灯鳌头堆的时候，指导员和安长河是准备去参加鳌占江的寿宴，打算采取统战的方式，争取寨主鳌占江的同意与帮助。

在寿宴上，鳌占江也不负当地人的肯定，即使听闻自己的货物由于鳌头堆的险境落下，他不仅没有迁怒船老大，索要货物损失的补偿，更是对“船工更是弄潮儿，多有轻伤无重残”的同情，拿出寿宴收的礼金，帮助受伤船员医治，宽慰船老大不要放在心上，体现自己所谓“为富一方，为仁一方”的人格魅力。

但鳌占江骨子里是把整个鳌头滩视为自留地，觉得是自己辛苦打拼的不容易，舍不得被柳连柳称为“远看鳌宅热腾腾，近看鳌府一座城，最后梭罗树遮荫”的富贵生活，几次三番让视自己为救命恩人的红鸾装神弄鬼，通过鬼神恐惧与流言蜚语操作整个地区的人们，跟着他花钱消灾，大搞封建迷信活动。

正如古罗马作家、哲学家‌‌绪儒斯所说：“一个人的性格决定着他的命运。”最后，他被亲信的特务彻底拿捏操作，指出他无非是个“装神装鬼装神仙，骗人骗词骗金钱，怕光怕灯怕完蛋”的虚伪小人。这段判词写得入木三分淋漓尽致，成为前面戏份不多的沉默特务印象深刻之处，更是对鳌占江的盖棺定论。

戏中戏布局，现代和古典元素交织穿插

戏中戏也是整个剧目的亮点之处。在最先的戏中戏中，采取让小河帮女主红鸾浅吟低唱的方式，引出安长河和红鸾的唱词倾诉，把曾经的恩爱点滴、思念的深入骨髓，以及事到如今的物是人非勾勒于台前。

此时此刻，鳌占江蛮不讲理地横插一脚，灯光瞬间撤去，撇开安长河，再一次构建鳌占江和红鸾的双向联系，又让观众想起先前鳌占江打算迎娶干女儿红鸾的话语，让观众瞬间形成强烈的反差对比，为安长河与红鸾的感情逝去感到可惜，也为红鸾面对包办的婚姻生活感到遗憾。

最令笔者欣赏的《追光》戏中戏，是安长河对红鸾思念的那一段。在舞台设计上，分别从两阶台阶上，一左一右，同时展开故事。在左上的台阶上，是红鸾对安长河的句句情深意切之语：“河西送哥到河东，大风大浪吹不稳，亮在妹妹心坎中。”这段话好似女版的《秦风·蒹葭》,红鸾毫不犹豫把滚烫的情感宣泄而出，在与安长河的渡河中，感受到彼此缠绵的幸福，并为后面的关键转折埋下伏笔。

台阶右下的一对璧人，双方嬉戏打闹，女子手捏一把油纸伞，男子则手撑竹竿，很有梁元帝《采莲赋》所写的“于时妖童媛女，荡舟心许，鷁首徐回，兼传羽杯。櫂将移而藻挂，船欲动而萍开”的古典美韵。

剧情核心思想深邃，追光点灯星火燎原

《追光》剧情的核心是深邃的，在整个故事发展中，没有一意孤行的英雄主义，会大操大办，通过自己的战斗力，把反对者通通制服，完成军队的战略需要。有的只是前来帮助滩头点灯，完善基础建设的一两个解放军战士，他们或有自己的性格，也可能有自己的小毛病，但是他们充分认识什么是“江山就是人民、人民就是江山，打江山、守江山，守的是人民的心”。

正因为此，连指导员在黑夜中查询鳌头堆闹鬼缘由，会为了掩护积极群众的撤离，不幸被特务杀害。安长河纵使被父老乡亲误解，要求他快点离开，他也只是自我的情绪调节，一改以往脾气急躁的毛病，默默在暗处查询真相，聚集乡亲指出凶手，为指导员报仇雪恨。

军爱民，民拥军，正因为指导员和安长河的默默付出，鳌头堆人民深刻认识鳌占江与柳连柳的虚伪，选择与人民解放军站在一起，抵御前来的土匪强盗，点亮守护堆头的明灯。在这盏明灯的照耀下，送往前线的井盐船队顺利过滩。此时此刻，一轮红日照耀而下，军民为胜利拥抱欢呼。追光点灯，照亮思想，扫除愚昧，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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