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藻
在“新力量”文丛中,范良伟的文艺评论集《竹林艺谭》是其中的一部。它的出版的最大意义是“新”,成了广安市艺评新起者和文化新传人的代表。或许这不算重要,重要的是它本身包含的“一”给予的启示:一个文艺评论作者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一次文艺评论的价值到底在哪里?如何做一个有见识和担当、有新意和创造、有追求和理想、有质量和特色的文艺评论作者?翻阅《竹林艺谭》,基本上可以找到答案。
首先,要有立足本土,胸怀世界的视野。
每个评论作者都是现实世界中的某个个体,都有他的生长经历和生活环境,或许有自己的研究方向、专业特色和思考重点。但首先应立足本土的作家和作品、文艺和文化、阅读和创作,特别是基层的非职业评论作者尤为重要。
范良伟是一个从教40年的农村学校教师,更是一个崛起于四川东部的业余评论作者,生长的地域和工作的环境,必然导致他的评论起步于熟悉并挚爱的家乡。
他通过欣赏家乡邻水县送省演出的《南海李准》《八件衣》,提出“川剧的破圈之道和振兴之路”,在《装满乡愁的行囊》里评说黎均平的系列乡土散文,在《大诗至简:嘉陵江边的<少数诗篇>》“浅说”过曹东“有争议”的少数诗歌,还评论了广安作家邱秋的随笔散文《广安纪事》,指出这是“作为地方史料钩沉的叙事文学样本”。他曾借用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毛时安教授将地方文艺评论作者喻为“小木匠”的说法,发表了《以广安为例:“小木匠”也有大作为》,阐述了地方文艺评论和文艺评论作者的存在价值。
仅有“小木匠”作为,显然是不够的,还应有大评家的视野和气魄,这在《竹林艺谭》里得到充分显现。四川文学奖获得者、达州诗人水晶花的诗歌,四川作家李一清、马平、贺享雍、阿来,重庆的傅天琳、吕进,还有贾平凹、余华、王安忆、毕飞宇、曹文轩等,更有国外的易卜生、伦勃朗、卡夫卡、波伏娃、东野圭吾等,都进入了他的学习和欣赏、评说和分析的视野。
其次,要有着眼文本,发掘意义的思维。
众所周知,文艺评论不是信口开河的即兴式,也不是就事论事的读后感,更不是天马行空的想当然,而是有感而发的鉴赏式、就事论理的阐发体、言之有理的理论性,可见这要有着眼文本并发掘意义的哲学和美学的思维。
范良伟在《竹林艺谭》里,不论是题材的本土性,还是地方性或域外性;不论是领域的文学类,还是艺术类或文化类;不论是写法的阐述式,还是分析式或总结式,他的评论思维都是紧扣评论对象的文本或对象自身,以此出发,发掘其中蕴藏的意义。
家乡女作家万艳的散文集《那抹明月光》,通过“人在旅途”的记叙和“吾亲吾爱”的抒发,展现的是女作家的“精神秘密和心灵地图”。他观看电影《吾爱敦煌》里3代科研工作者情系敦煌文物的感人事迹,抒发的不仅是电影人“千年莫高窟,盛世家国情”,而且是樊锦诗对“文化、人性、灵魂的追求”。通过对《梭罗与<瓦尔登湖>》的赞美,既表达了对生活“简单,简单,再简单”的大道至简,又倾吐了“让阅读与写作成为一种生活习惯”的微言大义。
以文本的阅读为切入处,以意义的开掘为落脚点,范良伟就是这样读书、思考、写作并重。如他自述的,从2019年7月起,他在《四川日报》《现代艺术》和光明网、中国文艺评论网等平台发表文艺评论300余篇。“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正如在《生命不息,艺评不止(代序)》说的:“我们要具备才、胆、识、力,为文艺评论而努力,力争做到‘三新’(在学识上集成创新,在思想上推陈出新,在文词表达上存实求新)。”以此彰显一个评论作者的生命意义。
再次,要有诗性体验,理性提炼的文笔。
文艺评论在本质是审美活动,而真正和有意义的审美,不仅有看热闹的真切体验,还要有看门道的深层体悟;不仅有感官的沉浸,还要有思考的在场;不仅有口头语言“真美啊”的感叹,还要有书面文字写出来的文笔。
范良伟有着20多年的文学创作经验,拥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更有一支表达美的笔,这部评论集就是他致力于文艺评论的书面集萃。他的文艺评论没有停留在或局限于人们熟悉的评创作和论作家,而是将一切文学作品、艺术活动和文化现象都纳入他美学的审视范围,进行审美的诗性体验。
司空见惯的文学艺术的阅读鉴赏自不待言,他还置身于热火朝天的文艺现象,在发现和体验其中的美好后,既有《树立新时代文艺评论“三观”》《用“藻雪精神”打造艺评新高地》的理论概括,也有《重现三星堆芳华,解读蜀文化密码》《光荣与梦想:中国与冬奥会的“冰雪奇缘”》的现象评论,还有大量经典阅读的体验和思考,如《阿来与<云中记>》等,《马尔克斯与<霍乱时期的爱情>》,这是他悟出来的“不管未来会是怎样,生命值得你去爱”。
最后,要有彰显自我,形成风格的特色。
法国著名作家布封说:“风格即人。”这应是从事创作的艺术家的最高追求,也是致力于思考的评论作者的终身目标,当然更是文学艺术,乃至人类文化的美学理想。20世纪以来的中国文苑,有鲁迅的嬉笑怒骂、宗白华的美学散步、钱钟书的旁征博引等。
当我们用这个标准衡量范良伟时,不是不切实际的苛求,而是充满热情的期望;不是遥不可及的理想,而是勉力为之的现实。质言之,这应是笔者对包括自己在内的文艺评论作者必须追求的美学境界。
范良伟出生草根,没有高大上的学历自夸,没有高精尖的学理功夫,与评论界众多学院派比较,他自我探索而形成的自成一体,自己奋斗而铸就的自成一家,本身就是特色,也是风格。
从《竹林艺谭》可见一斑,内容不拘一格,有文艺评论、读书心得、文化研究,如《融圈和赋能:川渝文化合作发展的二重奏》;评论的人物不受限制,当代的热门作家不说,还有已逝的如朱光潜、沈从文、傅雷等,如《被“冷落”了的文学大师李劼人》;形式的不必在意,有议论体、随笔体、学术体,如《川东的乡愁:对賨人历史文化成因的初探》。
最能体现范良伟特色的是他的文艺评论起步之年,居然是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的成立之年,一个基层普通评论作者的成长经历,几乎浓缩了中国文艺评论事业的发展历程。所谓“十年生聚,卧薪尝胆”,初步形成了他在后记说的“艺评有‘范’”:“作为草根评论作者,评论就是我的精神之盐、生命之钙。”这既是他理解文艺评论的内核,也是他企及文艺评论的境界,更是他从事文艺评论之“范”——自我的规范和他者的模范。
任何事业的创新都意味着“零”的突破,更昭示着“一”的开端。就这个意义而言,范良伟的《竹林艺谭》再一次证明了:
一个地方要实现文化繁荣,不能没有文艺评论的助力;
一位有追求的文艺评论人,不能没有道义担当的情怀;
一次激浊扬清的文艺评论,不能没有评论人的正能量。
(《竹林艺谭》,范良伟著,团结出版社,2024年7月)
作者简介
范藻,四川文理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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