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向来缺乏铜矿,铜钱产量本不高。而在北宋开国皇帝赵匡胤拿下蜀地原有政权之后,宣布将蜀地流通的铜钱全部拉走充实国家财政,代之以铁钱,由此奠定了四川在两宋流通铁钱三百余年的历史。

高清影印版交子拓片

大商人是发明交子的人。这很好理解。尽管铁钱如此这般难用,平时很少发生大额支出的一般平民忍也就忍了,大商人则忍无可忍。大约在宋仁宗统治的景德年间,成都地区十六家富商大户联合起来,决定用一种名为交子的纸质票据代替铁钱。民营交子的发明,仿佛让四川商人找到了做生意专用的火箭助推器。此举极大解放了富商大户的交易手段、降低了交易成本,商人们活动的范围也扩大了不少。

民营交子运营过程中遭遇的最大问题是兑现。人们信任交子,归根结底是信任这十六富户,相信他们有足够的财力,和足够的诚信能够随时、足额兑现客户的存款。但某些发行者的兑现能力相当差,要是交子持有者闻风而来造成挤兑,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私营交子发行者和持有者的权利、义务不对等。发行者无需准备本钱,无需定期公布财务报表。仅凭借十六富户的财力、名声和较为简单的运营方式,无法让私营交子长期稳定发行流通。类似挤兑的恶性金融事件时有发生,原本被官府不管不顾的交子再次进入地方官的视野。

益州路转运使张若谷和益州知州薛田二人对交子制度做了一番规划设计。他们提议大致沿用民营交子的基本制度,向统治者建议由什么级别的官员主管交子业务,配置哪些副手。官营交子的形制,也依民营交子的尺幅,盖上益州官印。允许民众举报民间伪造者,奖励小铁钱五百贯。犯人接受刑罚后,驱逐到使用铜钱的区域。张若谷和薛田的报告引起了决策层的深思,统治者又叫益州隔壁梓州的提刑王继明与薛田、张若谷再讨论一番。

关于如何运营官营交子,三人报告的结论一致,即沿用民营交子之法。不同的是,支撑民营交子的是十六富户的财力与信用,而支撑官营交子的则是益州官府乃至朝廷的财政储备和信用。官营交子发行不久,人们惊讶地发现交子务几乎不再兑现交子,只是让人们每三年按期将旧交子换成新的。虽然大多数人没法兑现,可交子依然运行良好,不兑现不是多大的问题。

既然交子不再必须通过存钱才能获得,且已成为流通货币,它流通的深度和广度便大幅超越民营时期和官营前期。从宋朝官方运作纸币的方式看,被许多官员推崇的100%准备金率的确毫无必要,甚至为发行纸币储备本钱这件事本身就没有必要。谁规定只有钱才能拿来支撑纸币币值?至于国家通过什么东西、什么制度支撑纸币币值,则是另一个十分复杂的话题。

天圣元年十一月戊午(廿八)日,也就是公元1024年1月12日,“诏从其请,始置益州交子务”。距官营交子正式诞生,已整整一千年了。

(据“澎湃新闻” 王申/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