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辉

沈文军的诗集《月光是手推来的》,将草帽物象与个人生命体验以及温岭的滨海风情进行融合,形成质朴真诚、意象灵动且充满生命力的风格,构建了一个辨识度高的“草帽”诗学世界。

诗集由“寂静的二维码”“一顶草帽的美学景观”“我所理解的大海”“草之诗”“月光是手推来的”“闯江湖”“百丈漈思想录”7个辑子组成。诗集围绕几个紧密关联的核心主题展开,“草帽人生”是重点展现的核心主题。

从诗人构建的“草帽”世界来看,草帽既是他的职业产品,又是诗集的核心象征和灵魂意象。那一顶顶草帽凝聚了故乡记忆、人生旅途与精神寄托,成为一个可以回溯、自审、前瞻的“诗歌乌托邦”。

从温岭印记来看,这部诗集是温岭风物的注脚,尤其是那些形形色色的草、形式各异的草帽,成了标志性物象,海洋、公路、码头等日常风物,以及被诗人一再提及的外婆,都被转化为充满人文张力的意象。

从生活淬炼而言,诗集是个人生命经验的记录,诗中既有对童年、音乐、劳作的温暖回望,也不避讳人生中的挫折与磨砺,展现出历经淬炼后心境的宽阔与坦然。

地域特征与职业特色是诗人在艺术表达上追求的目标。诗人擅长从平凡事物如野草、月光、滩涂中发现诗意,并将其转化为意象,如“月光洒下来的时候/外婆在编草帽/皎洁的月光/落在庭院/也落在草帽上/一根根草/在月光下跳动/跳动着/像是手在背后推着”。

同时,诗人善于将古典韵致与现代情思融合,语言清亮干净,富有古典韵味,又不乏现代色彩,如“我像一条鱼把波涛当作肩膀/把风当作田野/和燕子一起种草”。

诗人还注重语言的音乐性,诗歌语言具有内在的节奏感与旋律感。《这个夜晚》如同乐音缭绕:“这个夜晚,我想起草帽/想到草帽就动手编吧/反正草是自家的/手是自家的/一根根草/海浪似的,一排排翻过去/又一排排翻过来”。

值得一提的是,诗人善于将地域与“大我”融合在一起。诗作从温岭的地方风物出发,最终指向更普遍的生命体验和精神追寻,实现“小”与“大”的结合。正如他对大海进行的“小与大”的跨越:“很难想象,这个世界没有鱼/大海浩瀚像密密的森林/鱼就是树叶/带来了活力/我们捕获鱼/就是扼杀绿色的植物”。

由草帽衍生出的精神地理与时代风貌相互交错时,草帽就不再是简单的产品符号:“其实,草帽讲究价值/揣在怀里,经过手指的敲打/汗水夹带着思想,隐隐闪亮/草帽里的阳光明媚,土地肥沃”。用草编织而成的帽子,被赋予了思维的分量。

诗人通过解构草帽的物理形态,解构出“帽顶是高昂的,小号的音调/帽檐是辽阔的,田野上的奔跑”的意象。很显然,这种解构不是简单的意象分解,而是诗人对故乡物象的解码与编码,从而达到草帽物象与精神家园的双向奔赴。

在当代诗坛,总有一些诗人以执着的姿态深耕故土。就本诗集而言,方言的口吻、海风的咸涩与草帽的弧度,共同编织成诗集的语言经纬,诗歌像是一顶在温岭土地上生长的草帽,既延伸了诗人对故乡的凝视,又以开放的姿态接纳着整个时代的阳光雨露。

值得注意的是,草帽在诗人笔下呈现出动态的象征谱系:“在悬崖上攀登,一节节/阶梯,就是一层层的”“把波涛当作肩膀/把风当作田野/和燕子一起种草”。这种意象的流动性,映射出诗人对故乡认知的深化过程:从具体的地理空间到抽象的精神场域,草帽始终是连接现实与超验的媒介。当诗人写下“所有的草在人间蒸发/所有的帽满载着汽车奔跑”时,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一个物象的升腾,更是一个时代记忆的苏醒。

诗集《月光是手推来的》通过草帽、海洋、故乡这些地域性元素,转化为具有普遍意义的诗学符号,证明了地方性知识可以成为连接人类共同情感的桥梁。我们读到的不仅是温岭的海风与草帽,更是时代在地方性语境中的呈现。

(《月光是手推来的》,沈文军著,大连出版社,2024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