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花”开
■宋伟坤 米久江
喜马拉雅山脉北麓，西藏军区日喀则军分区5592哨所屹立于群山之中。
这里是风的王国，雪的故乡——年均气温低至零下20摄氏度，氧气含量不足平原一半，大风一年要刮200多天，就连雄鹰也不愿光顾这里的天空。
海拔5592米的云端，色彩被简化。视野之内，只有褐色山脊与皑皑白雪延伸到天际，哨所官兵心底对绿色生命有着近乎执着的渴望。
休假归队，大家的行囊里总装着从家乡带来的各种花草种子。小心翼翼打开包裹后，大家便把它们种植在阳光棚内。
官兵下哨后总是先到阳光棚站一会儿，那一抹抹绿，仿佛能洗去一身疲惫。养护这些花草可不容易——浇水，心里要有数，浇多烂了根不行；松土，动作要轻柔，碰伤了根也不行……战士们每天重要的事就是给花盆换个位置，让每片叶子晒到阳光。
这里的冬天不讲情面，5592米的海拔高度，让绿植也出现“高原反应”：随着天气转寒，绿色从叶尖开始褪去，叶片渐渐变黄、蜷缩，最后掉落地上。
不见绿意，大家心里空落落的。一天晚饭后，哨长周鑫说：“咱们用彩纸制作四季常开的‘花’吧。”听到这话，所有人都兴奋起来。
当晚，学习室的灯亮了起来，彩纸、剪刀摆了一桌。中士罗旭峰是训练场上的标兵，面对这个“任务”却犯了难。一剪刀下去，纸片歪歪扭扭，他挠头苦笑：“这可比3公里跑难多了。”
一级上士孟建溁见此情景笑了，他举起手机对大家说：“我女儿在学校参加了剪纸学习兴趣小组，请她给咱们支支招？”视频接通了，屏幕那边，小军娃绘声绘色地教大家剪纸技术。
屏幕这边，一群高原汉子坐在桌前，粗粝的手指捏着彩纸，小心地使用剪刀。窗外寒风依旧，室内流淌着暖意。
渐渐地，一张张纸片在战士指尖变成了花朵的形状。一朵，两朵……虽然质朴，却饱含心意。他们走进阳光棚，小心翼翼地将“花”系在枯枝上，红的、粉的、黄的“花”竞相绽放，点缀着皑皑雪原。窗外风仍在嘶吼，春天却仿佛在屋内降临。
那天，老兵杨再运在离哨前一晚，独自在阳光棚待了许久。他将几朵有点松动的“花”默默粘牢，还精心制作了一朵结实的“花”，并在纸上郑重写下一个心愿：“期待哨所来年春暖花开。”
杨再运没有多说，只是拍了拍接替他岗位的上等兵杨文宇的肩膀。杨文宇看着班长留下的“心愿条”，眼圈红了。所有的嘱托与传承，都在这一刻完成了一场无声的交接。
新兵唐兴在初次巡逻前制作了一朵“花”，悄悄在其中一片花瓣背面写下一句话：“身后是家，脚下是国。我一定守好自己的战位。”
不知从何时起，心中有了想说的话，官兵们便会来到这里添一朵“花”，写下属于自己的心愿。每一朵“花”，都是一颗赤子之心的袒露；每一行字迹，都是一段青春热血的铭刻。这片“花园”，也日益繁茂。
风还在吹，雪还在下，哨所官兵们以忠诚为瓣，以青春为枝，以传承为根，让心中的“花”盛开在海拔5592米的云端，更绽放在大家滚烫的心田。
（本文刊于2025年12月22日《解放军报》“长征副刊”版；封面图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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