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耀军
熔炼
石头先于其它事物柔软
十二月，钢花还在屏幕的枝头
绽放。火焰的叶
包裹着橙色液态的光
这些石头，是从外地赶来巴山的
它们来自遥远的山野与河床
它们放弃山的形状，选择壮烈
以及坠落与弧线
炉膛敞开，没有烟去灼伤云朵
鸟一般轻盈，一个个投身熔炉
跳进去是石头
出来时，被叫成了钢铁
绽放
我们到来时，钢在静静开花
没有烟，没有火星溅上云端
钢花在液晶的河流里游动
像养在玻璃缸里的金鱼
管道横过厂区的头顶
被漆成了天空的颜色
技术员指尖轻轻滑过触摸屏
调出一炉铁水的前世今生
从当年传统的钢铁厂
到如今现代化的集团
热轧带肋钢筋系列
已成为机场铁路的骨骼
这就是新工业时代的绽放
整座工厂坐在自己的寂静里
让所有的炽热学会低语
所有的奔流找到形状
江影
我凝视过太多的绽放
而这一次，站在屏幕前
仰望一条炽热的河流
柔软的明月江，把它的蜿蜒
送给冷却塔，修长的倒影
与虫鸟鱼在此栖居
塔并未冷却最初的热烈与梦想
逆向燃烧的光，在管道的暗河中
寻找着更清澈的抵达
当钢铁开花，唯有冷却塔的浪漫
能够映入江心，让水波缠绕
成一只鹤收拢翅膀的形状
星辰
报表在统计室里静静生长
结满向上攀爬的果实
我们走过时，总要抬头
看那棵铁树把整个星群
别在最耀眼的枝头
老设备挤在角落，像祖母
锁起的首饰盒，一打开
就涌出铁锈气味的往事
零件们曾经相爱，以燃烧的方式
如今它们安静了，成为花园里
最不肯褪色的部分
钢铁在这里开花结果
就是岁月在这里找到了骨骼
就是一群人，把做精做强的雕刻刀
磨成了别在故乡衣襟上
那枚温热的、不会氧化的星辰
现在，当我触摸这星辰
我指纹的沟壑里，就会蜿蜒着那条
从未被轧制过的最柔软的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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