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有一个农场,就在非洲恩贡山脚下。往北不到一百英里,赤道横穿高原。”丹麦作家凯伦·布里克森在1937年发表的自传体小说《走出非洲》中这样开篇。小说描绘了1914年至1931年,布里克森在非洲经营咖啡农场的故事,成为那个时代的缩影。
19世纪末,西方殖民者在东非地区强占当地部族的土地,用于种植咖啡等经济作物,并将这些农产品运往欧洲加工销售。这段时期给当地人民留下了满是血泪的痛苦记忆。
肯尼亚中部高原地区的红土下,就掩埋着一部浸透鲜血的悲壮历史。1893年,法国传教士首次把咖啡带入肯尼亚。两年后,英国政府宣布肯尼亚为英国的“东非保护地”。
为攫取利润,英国殖民当局决定在肯尼亚种植经济作物。他们发现肯尼亚中部的火山土十分肥沃,再加上1500米至2100米的高海拔和当地温润的气候,是阿拉比卡咖啡理想的生长环境。于是,殖民者迅速开启肯尼亚咖啡种植的商业化进程。
土地成为他们掠夺的首要目标之一。在肯尼亚国家档案馆里,躺着当年泛黄的地契与褪色的迁移令——殖民官员用钢笔划定的所谓“无主之地”,实际上很多都是肯尼亚当地部族赖以生存的土地。
1902年,英国政府颁布《皇家土地法令》,规定所有“东非保护地”为皇家土地并受国王管理,1000英亩以下的土地可交给部分官员出售或出租,租期为99年。该法令将最丰饶的土地划为“白人高地”,世代在此耕作的基库尤人和卡伦津人被驱赶至北方贫瘠的保留地。在殖民当局的严酷政策和繁重税负下,许多当地部族民众不仅被夺走了土地,还被迫沦为白人农场的廉价劳动力。
肯尼亚恩齐博物馆主管麦纳·齐拉里介绍说,1903年,纳纽基、尼亚胡鲁鲁、外恩佐亚等“白人高地”地区仅有约100名白人定居者;而到了1950年,白人定居者已超过8万人。统计显示,1960年,在肯尼亚拥有超过2000英亩土地的大农场主约有2000人,他们都是欧洲人。
布里克森在《走出非洲》中也写到当地佃农被农场主剥削的情况。她的6000英亩土地中约有1000英亩由佃农耕种。这些佃农的父辈就生在农场,他们也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却没有土地所有权。“佃农都是当地土著,拖家带口地在白人农场里耕种几亩薄田,作为回报,每年还得为白人干一段时间的活儿。”
这是2022年4月19日在肯尼亚内罗毕拍摄的凯伦·布里克森故居。新华社记者 白林 摄
设在肯尼亚的非洲精品咖啡协会副主席卡鲁加·马查里亚告诉新华社记者,欧洲殖民者禁止当地人自己种植咖啡,并把他们从肥沃的土地上赶走。当地人只能在白人咖啡种植园里充当廉价甚至免费的劳工。殖民时期建立的咖啡产业体系以向欧洲出口咖啡生豆为主,后续产品的加工和销售均在非洲以外完成。这意味着,咖啡虽然种植在非洲土地上,当地民众却收益甚微。
非洲公平贸易组织项目总监克里斯·奥卢奥奇指出,在肯尼亚被殖民统治的时代,咖啡产业的几乎所有价值都被欧洲和美国占有,“非洲大陆却一无所有”。即便是现在,肯尼亚本地大量咖啡豆交易仍不得不通过欧美跨国企业进行。
肯尼亚邻国乌干达在19世纪末被英国殖民者以“保护国”名义据为己有。英国殖民者大力推广茶叶,让当地人把茶作为主要饮品,而把乌干达出产的咖啡几乎全部用于出口。
如今,人们在乌干达仍能找到英国殖民者为咖啡商业化生产残酷压榨当地民众的印记。这里有一种叫“Kiboko”的咖啡,这个词在当地斯瓦希里语中意为“河马尾巴”,引申为各种材料做的鞭子。当年,英国殖民者在咖啡园内来回巡视,用河马皮制成的鞭子抽打当地农民,强迫他们卖力劳作。因此,在乌干达人眼中,咖啡这种饮品和西方殖民者的鞭子紧紧联系在一起。
殖民历史还给乌干达人造成一种观念——咖啡是“白人饮品”。当地人种植咖啡是为了换取微薄的收入,他们自己很少消费咖啡。据统计,2023年乌干达国内咖啡消费量只有全国总产量的3%到5%。来自乌干达中部的奥利维娅·穆索凯说,自己当了40多年咖啡农,只尝过一把咖啡豆。首都坎帕拉以外的一些地方,有的酒店服务人员甚至不知道如何用磨好的咖啡粉做一杯香浓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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