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历史，如同探案。线索有真有假，真相只有一个。这里是历史探案。今天我们继续来讲高祖传奇，谈刘邦不能不谈韩信，经过太史公的娓娓讲述，韩信成为后来读者，十分意难平的一个悲情人物。今天我们就来说说，韩信担任大汉相国是怎么一回事。
（韩信像）
《汉书》记载：“高帝即位，置一丞相，十一年更名相国。”《史记·萧相国世家》记载：“汉十一年……上已闻淮阴侯诛，使使拜丞相何为相国，益封五千户。”
也就是说汉十一年，萧何由丞相升任相国，萧何是第一个担任大汉相国的人。《史记》《汉书》相印证，似乎没错。但是我们再读《史记·淮阴侯列传》发现，早在汉三年，韩信已经当上了大汉相国，这一时间比萧何担任相国早了八年。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大汉第一任相国，到底是韩信还是萧何呢？
01
相国与丞相是不同的官职。汉承秦制，这些官名均来源于秦。相国，在秦代叫相邦，设置早于丞相。后来避刘邦的讳，改称相国。
据出土青铜铭文《四年相邦樛斿（liáo yóu）之造》记载，秦惠王前元四年（前334年），樛斿已经担任大秦相邦职位。所以这个职位的设置不可能晚于前334年。而秦朝设丞相一职的时间是有明确记载的，《史记·秦本纪》记载，秦武王二年（前309年），设左右丞相。
相国要比丞相职位更高，也更尊贵。据《史记·吕不韦传》，吕不韦先是担任丞相，后来秦王政即位后，尊吕不韦为相国。左右丞相类似于相国的副手。“丞”这个字，意思就是辅佐、副贰。
02
我们仔细阅读《史记》却发现，早在汉三年韩信已经担任过汉相国一职。《史记·淮阴侯列传》：“六月，汉王出成皋，东渡河……信、耳起，乃知汉王来，大惊。汉王夺两人军，即令张耳备守赵地。拜韩信为相国，收赵兵未发者击齐。”
韩信担任的这个职位，有没有可能是赵国的相国，而不是汉相国呢？应该是没有这种可能的。
第一，按照《史记》的写作习惯，如果担任的是某一国的职务，前面都加以限制说明，如彭越为“魏相国”、傅宽为“齐相国”“代相国”。即使个别地方省略，其它地方也会注明。《史记》全书共有五处提到韩信相国职务，均只提“相国”而没有说某国相国。除前引外，另外四处如下：
《曹相国世家》：“韩信已破赵，为相国，东击齐。”
《樊郦滕灌列传》：“以骑渡河南，送汉王到雒阳，使北迎相国韩信军於邯郸。”
《樊郦滕灌列传》：“以御史大夫受诏将郎中骑兵东属相国韩信，击破齐军於历下。”
《汉兴以来诸侯王年表》：“初王信，元年。故相国。”这里是追述旧职，说韩信以前是相国，现在获封齐王，是齐国的第一位王（初王），元年。
第二，韩信破赵之前已经是汉左丞相，又立了大功，应该升职不应该贬职，韩信作为汉左丞相，去大汉分封的赵国当相国，显然是贬职而非升职。曹参作为韩信的属下攻击齐国时候，职务已经是右丞相。《史记·曹相国世家》：“参以右丞相属韩信，攻破齐历下军。”如果韩信只是赵相国，显然领导不了曹参。
03
再仔细读《史记》，我们发现不仅是相国，丞相、御史大夫也出现了很多。我们大致梳理一下：
（1）汉二年，韩信以左丞相统兵击魏。此时曹参、灌婴作为韩信部下，担任的职务分别是假左丞相、御史大夫。这里的假左丞相，不是“代左丞相”，而是左丞相的副手。假，有代的意思，也有辅佐的意思。《汉书》记载：“军司马一人……又有军假司马、假候，皆为副贰。”
（2）攻齐之时，曹参已升为右丞相。
（3）郦商以右丞相之职平定上谷郡，后又以右丞相兼赵相国身份平定代与雁门郡。在平定陈豨、英布之叛时，郦商都是以右丞相的职务，随从刘邦出征。
（4）讨伐陈豨之叛时，樊哙升左丞相，后来以左丞相之职务讨伐韩王信（另外一个韩信，为区别称韩王信）。后来燕王卢绾反，樊哙又以大汉相国身份前往平叛。
（5）周勃以相国身份平定燕王卢绾之叛。平燕王卢绾时，刘邦听信谗言，把樊哙抓了起来，周勃代替樊哙，以相国之职继续带领大军平叛。
（6）河阳侯陈涓，“以丞相定齐地”。
（7）故市侯阎泽赤，“迁为假相，击项羽”。
（8）故城侯尹恢，“以右丞相备守淮阳”。
这些人的职务都记录在具体的历史事件中，但是我们查《史记·汉兴以来将相名臣年表》《汉书·百官公卿表》，发现这些担任过相国、丞相的人，都没有被记录。《汉书》更是直言：“高帝即位，置一丞相，十一年更名相国，绿绶。孝惠、高后置左右丞相，文帝二年置一丞相。”后世专门记载典章制度的史书，也都没有记录他们的相国丞相御史大夫的职务。这是什么原因呢？
04
我们发现这些没有被正式记录的相国、丞相职务均是带兵打仗的武将。我们猜测，这些职务都是一些临时职称，类似某某级或者享受某某级待遇。所谓韩信担任汉相国，只是享受汉相国的尊荣，并不实质拥有汉相国的权利。是虚职，而非实职。刘邦获封汉王后，丞相始终是萧何，御史大夫则是周珂。灌婴以御史大夫身份跟着韩信打仗，他这个御史大夫也是军中虚职。
汉十二年，萧何已经担任大汉相国，但是此时任命樊哙以相国身份平叛燕王卢绾之叛，樊哙被抓之后，周勃继任樊哙相国职务，继续平叛。此时就出现了，两位相国并行的情况。事实上总领朝政的始终是萧何，樊哙、周勃的相国，都只是虚职。
当然，尽管是虚职，但是授予相国之职，与将军等职务想相比，除了统兵之外，可能还额外赋予了征收赋税、筹集军粮等统筹资源的能力，目的自然是提高军队的独立作战能力。这就有点唐朝节度使的感觉了。不过，汉初这些职务，都很短暂，用完之后就收回了。
这实际上一种临时措施，是一种权益之计。我们看这种情况只发生了高帝刘邦在位之时，尽管不是孤立的，是频繁发生，在那个短暂的时代算是一种常制，但是用更长远的历史眼光来看，这反映出来，大汉刚刚兴起之时，制度并不健全，有很强的随意性。汉文帝之后，丞相之职就已经规范化下来。这种军中相国、军中丞相职务也就彻底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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