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与往年相比,2024年国庆档电影类型和数量丰富多样,涵盖动作、战争、犯罪、灾难、科幻、喜剧、动画、歌舞、剧情等,极大地满足不同年龄段和不同喜好消费者的观影需求。据统计,2024年国庆档电影票房达21.04亿元,比暑期档日均票房有较大幅上涨。为此,四川日报《天府周末》“西岭雪”文艺评论版和川观新闻文化频道,特别约请专家学者对国庆档电影进行评论,以飨读者。

黄怀凤

继电影《人生大事》后,导演刘江江在电影《出入平安》中,延续并扩大了对传统神话形象的借用。《人生大事》中,“莫三妹—孙悟空”“武小文—哪吒”助力了人物形象的鲜明化,《出入平安》则将借用的神话范围进一步扩大,不仅借用了神话形象孙悟空、二郎神、猪八戒、沙僧、嫦娥、牛魔王等,还借用了《西游记》的核心情节及精神,助力《出入平安》的人物群像塑造及情节架构。

借力《西游记》与影片群像塑造

西天取经为普渡众生,救援小分队也救众生,这是该片向《西游记》借力的基础。在此基础上,故事采用公路片结构,特别像天将追着几个犯错的人在过八十一难。天将即尉迟晓,一块玻璃渣给他“开了天眼”,让他变成二郎神,与他缠斗的孙悟空是郑立棍。“尉迟晓—二郎神”对“郑立棍—孙悟空”有斗智斗勇也有欣赏,甚至羡慕——当他看见郑立棍奋不顾身救下妻儿而自己没有第一时间营救未婚妻小玉时,这种羡慕转瞬即逝,因为他作为“神—警察”,是神圣的象征,在“大家”与“小家”之间必然首选前者。

与之相对的是“郑立棍—孙悟空”,影片中有太多显见符号——孙悟空的戏服、画猴脸、耍长棍等;也有一些潜隐的暗示,如戴上手铐的郑立棍就像戴上金箍的孙悟空,对妻子木春桃的爱是他一切行动的根本动力,但戴上手铐的他,是几百个参与救灾囚犯中的一员,正如西天取经之于孙悟空,是他徘徊于发自内心与不得不做之间的抉择。

此外,长相憨厚圆润、手持钉耙的王建仁,对应的是猪八戒,他对白素娥的爱慕,即猪八戒对嫦娥的爱慕。脖子上挂着蒜的两盆半,对应的是沙僧,牛小宝对应的是牛魔王。

影片中有这样一幕:尉迟晓在前,其后依次是郑立棍、王建仁、两盆半、牛小宝和一头驴,他们走在废墟间,犹如《西游记》的师徒走在取经路上。至此,影片完成对《西游记》群像及西天取经、经历八十一难核心情节的映照。

缺位的唐僧与影片的人性哲思

细心的观众不难发现,影片借力《西游记》中的主要神话角色,但唯独不见唐僧的身影。这有3种可能:

其一,没有唐僧。该片讲述的是囚犯救人的故事,是一个从“魔”到“神”的故事,孙悟空、猪八戒、沙僧原本都是妖怪,经过九九八十一难取得真经修成正果。但唐僧是人,且是极善之人。这部影片很多细节都展示出了人性之复杂,如郑立棍在救大家与救小家、跑与不跑之间的徘徊,王建仁在救人途中顺手摸些粮票、手表等财物在身上,两盆半在吃与不吃间的选择等,处处竭力塑造丰满复杂而非扁平的人物形象。唐僧的缺位,传递着人无完人、人性复杂的哲学思考。

其二,尉迟晓是唐僧。在尉迟晓身上,有很多唐僧的影子。他给郑立棍戴上手铐,就像唐僧给孙悟空戴上金箍;他喜欢碎碎念,给郑立棍讲大道理,引导他放下“小家”救“大家”,就像唐僧给孙悟空讲道理、念紧箍咒。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与小玉的婚礼。《西游记》中,唐僧为西天取经辞别女王。尉迟晓为救众生而没有第一时间营救小玉,最终采取死后完婚来弥补遗憾。极善的唐僧与神圣的化身尉迟晓,在遗憾与弥补遗憾间完成对话,影片借此表达出对人性与神性的思考——温情或许更多地来自人性。

其三,郑立棍是唐僧。影片最后,郑立棍因救灾牺牲,被砸得面目全非。但尉迟晓意味深长的特写镜头、“面目全非”本身、郑立棍的性格及歌词“就让我不在五行中”,不得不使观众联想到郑立棍来了一个“金蝉脱壳”,“金蝉”恰是唐僧前世。这是一个半开放式的结局:如果郑立棍跑掉,那他就变回了那个大闹天宫的猴王;如果郑立棍牺牲,那他对妻儿、对苍生而言,就是唐僧。

当然,影片中的很多人都有唐僧的身影,因为他们都有向善之心。但影片最终呈现出来的还是唐僧的缺位。这是有意的缺位,背后是影片创作者对人性丰富性的把握,是导演继《人生大事》后对人性的再次追问。

符号的助力与限制

《出入平安》对《西游记》神话形象的借用,一方面用神话符号助力影片人物形象的塑造,但另一方面,符号也会成为人物形象塑造的枷锁。如“王建仁—猪八戒”与“白素娥—嫦娥”的感情,对其产生与发展交代并不清楚,强行让王建仁与白素娥产生情感,不免生硬。再如,“两盆半—沙僧”间的映射仅有一串蒜,不免单薄。

当然,影片也在有意突破西游符号的束缚,如映射二郎神的警察不姓杨而姓尉迟,家喻户晓的门神尉迟恭是对二郎神神性的冲淡,导演有意在他的姓名上隐喻“三界”与“家门”的两难抉择,也暗示尉迟晓对“小家”之爱的“迟晓”。

再如,映射嫦娥的医生名中虽有“娥”,但又取蛇妖白素贞的“白素”,还将白素贞才是真正救死扶伤(在许仙背后默默助力)的形象显影出来,直接化身为医生,这一形象是对嫦娥和白素贞甘当“花瓶”的突破。

《出入平安》延续《人生大事》并扩大对西游神话的借力,虽然产生了一些限制,但总体而言,对人物形象的塑造与调节影片节奏等方面都起到了积极作用。但,一个不可忽视的问题是:一定要是《西游记》吗?将人物形象西游化有其必要性吗?

(作者单位:西南科技大学文艺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