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观新闻记者 兰楠

“你的来信陪我度过了疫情这段艰难的时光……”12月1日,第33个世界艾滋病日,一封书信从资阳邮寄到了德阳,这封书信连接起的是我省仅有的两个艾滋病戒毒人员专管大队。

2008年四川司法行政戒毒系统开始探索对艾滋病戒毒人员进行专门管理,在资阳强制隔离戒毒所(下称“省资阳所”)建立了男性艾滋病戒毒人员专管大队,在德阳的四川省女子强制隔离戒毒所(下称“省女所”)建立了女性艾滋病戒毒人员专管大队。

这两个专管大队的情况如何?艾滋病戒毒人员日常生活怎样?戒毒民警怎样开展工作?记者直击了这两个艾滋病戒毒人员专管大队的24小时。

7:00


每天早上7点,省资阳所的艾滋病戒毒人员准时起床洗漱,开始一天的生活。戒毒人员何天已起床看书。


何天今年39岁,身边的人对他的一致评价就是“自律”,而少有的一次“不自律”却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


何天是家里的独生子,考上了一个名牌大学。2004年大学毕业,进入物流行业,迅速积累起财富。那时,他还有一个从大学二年级就开始交往的女友,可谓是爱情事业双丰收。


时间到了2015年,一场突然的变故打破了何天平静的生活,母亲猝死,让他难以接受。处理完母亲后事,他请了一个长假去旅游调整心情。在一家酒吧,他邂逅一位女子,彻底放纵了自己。


回家后不久,何天持续低烧,心中隐隐不安,到医院进行了艾滋病检测,很快结果出来了——阳性。“当时我就觉得这辈子算是到头了。第一件事就是跟女友分了手,我不想连累她。然后就开始了及时行乐的生活。”何天说。


何天所说的“及时行乐”,其实就是吸毒,何天回忆:“我选择用毒品来消除彷徨与孤独,白天我是西装笔挺的成功人士,晚上就成了瘾君子。”直到2019年1月,他被公安机关抓获,决定强制隔离戒毒2年。


戒毒民警没有放弃他,父亲没有放弃他。“19次,我爸来探视我19次了,每一次都是苦口婆心地劝我。第一次到戒毒所,他哭了,上一次我见他哭是我妈去世的时候。”


何天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希望:“这几年我已经耽误了太多,现在就想多学点,别落后太多。出去后能尽快重拾工作,担负起家庭的责任。”


10:00


早上10点,省女所艾滋病戒毒人员专管大队正在进行一堂特殊的健康教育课,授课的是戒毒人员梅香。


梅香出生于1998年。12岁那年,一天放学途中闺蜜叫上她一起到认识的“哥哥”家玩。但到了“哥哥”家后,“哥哥”却把闺蜜拉进了卧室。没一会儿卧室传出了闺蜜的求救声,梅香冲了进去,看见“哥哥”正在对闺蜜动手动脚,她上前帮忙,闺蜜乘机逃出了房间,梅香却被“哥哥”抓住了。事后,她不敢告诉家里人。


没过两年梅香就辍了学,开始在社会上游荡,认识了许多不务正业的朋友。“我交往了一个男朋友,吸毒也是他教我的。”


多次因吸毒被公安机关抓获,但都因为她还是未成年人,只是进行了教育并通知了家长,没有进行强制隔离戒毒。今年梅香再次被公安机关抓获,被决定强制隔离戒毒2年。体检时查出艾滋病,她崩溃了,整天以泪洗面:“害怕,后悔,我还这么年轻,再也不能结婚生子了。”


民警及时对她进行了疏导,并鼓励她成为了大队里的健康教育课老师,给大家讲解艾滋病相关知识。“在一次次‘备课’过程中,我渐渐对艾滋病有了更正确的认识,才知道只要科学接受抗病毒治疗,艾滋病人也可以结婚、生子、正常生活。这也更坚定了我积极参加戒治、努力回归社会的信心。”在健康教育课的最后,梅香对大家说。


16:00


每天下午4点,是省资阳所的医护巡房时间。今天跟医生来艾滋病戒毒人员专管大队巡房的护士叫金穗,今年26岁。


疫情期间,戒毒所进入了封闭管理状态,几千名戒毒人员和执勤民警的疾病诊疗、疫情防控工作都落到了金穗等几名医护人员肩上。90多天的封闭执勤,让金穗迅速成长,一人担起了多个身份:消毒员、体温检测员、护士……


她还负责协助检验科完成全所戒毒人员HIV筛查、CD4检测的抽血工作。这是高风险工作,每天无数次的打针、输液、抽血,一不小心就会发生职业暴露。


10月4日,金穗给艾滋病戒毒人员输液,拔下输液针准备放入利器盒时,针头上的胶布粘在手套上,针头反弹回来在右手大拇指上划下一道口子。在场的医务人员都慌了,金穗淡定地按照培训过的处理措施,迅速压迫住伤口周围血管,将淤血挤出,清洗消毒,服用阻断药物。连续28天服用阻断药物,出现了恶心、呕吐等不良反应。但她毅然回到了工作岗位上,“与其在家胡思乱想、萎靡不振,不如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中。”

20:00


晚上8点,是省女所艾滋病戒毒人员专管大队里拨打亲情电话的时间。这次打电话前,艾滋病戒毒人员佩佩显得有些焦虑。


佩佩的父亲酗酒,酒后常常殴打母亲和佩佩。14岁开始,佩佩就经常夜不归家。后来,在网吧结识的朋友引诱下深陷毒海,交往的几任男友也都是瘾君子。2015年佩佩怀孕了,将孩子生了下来,留给父母照顾。


近期她被公安机关抓获,进行强制隔离戒毒,入所时被查出患有艾滋病。她告诉了家里,让妈妈赶紧带她女儿去做艾滋病检测。“今天,电话里将得到检测结果。”电话接通,佩佩先开口问,妈妈告诉佩佩孩子没有感染。喜极而泣的佩佩在电话里向妈妈保证:“好好戒治,出去之后开个小超市,养活自己和女儿。”


省资阳所艾滋病戒毒人员专管大队里,艾滋病戒毒人员苏子也在拨打亲情电话,那头是苏子90多岁的爷爷。


苏子出生于凉山州布拖县,一岁的时候父亲就因吸毒去世,很快母亲也扔下他离家出走,至今下落不明。苏子跟爷爷相依为命,后来叔叔去世了,5个未成年的孩子也被送来爷爷家抚养,苏子担负起照顾弟弟妹妹的重任。“负担太重了,压得我喘不过气。后来朋友告诉我吸毒可以减压,我就这么吸上了。”


苏子选择注射吸毒,跟其他人共用针管,由此感染上了艾滋病。被强制隔离戒毒后,苏子情绪一直非常低落:“我犯了错,虽然进了戒毒所但至少能吃饱穿暖,我爷爷他们在外面却常常忍饥挨饿。”


这通亲情电话里,爷爷告诉苏子,戒毒民警会定期到家里走访,还捐款捐物帮助他们,让苏子安心戒治。听到这,苏子流下了眼泪。


0:00


凌晨12点,省女所艾滋病戒毒人员专管大队里的戒毒人员都已入睡,戒毒民警宋维娜拿着钥匙和手电筒查房。


今年32岁的宋维娜,到专管大队已经8年了。集合清点人数、组织戒毒人员做早操、就餐、学习,开展心理谈话、辅助教育,督促生病人员服药……这些工作日常,要持续到晚上9点收寝休息。戒毒人员入睡后,宋维娜仍然无法休息。


宋维娜告诉记者,每隔半小时值班民警就需要巡视一遍。“因为很多艾滋病吸毒人员身体素质欠佳,巡视能够及时发现一些问题。比如怕有高血压的戒毒人员用被子蒙着头睡,对身体不好。”为了不打扰戒毒人员休息,宋维娜总是在门外隔着玻璃仔细观察。


“今年疫情期间,我在大队上封闭执勤了95天,其他都还好,唯一遗憾的就是陪伴孩子的时间挺少的。”宋维娜笑着告诉记者,“还有我老公,对于我特殊的工作,他从来没有流露过担忧或是抱怨,但我却发现他一直偷偷关注着艾滋病贴吧,对于艾滋病的很多知识他比我都清楚。很感谢家人对我工作的默默理解和支持。”


宋维娜需要这样巡逻值班到第二天一早,同事来接替,又将开始新一轮的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