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上草｜李明泉：凤栖赋

李明泉

五丁力士，秦开蜀道置金牛¹；驷马赤车，长桥题柱归赋圣²。蜀道通大道，神力化巧力；仙桥连心桥，豪情生真情。龙隐锦江，文心编织青简³；凤栖梧桐，月圆当不负卿⁴。自古天府胜地传佳话，从来册页卷轴留贤名。岷江不息，濡化阡陌诗行；隆崇青云，闪耀丽辞华星⁵。

牛宿织女，擢素手、弄机杼，脉脉不得语⁶；相如文君，琴代语、思如狂，颤颤急夜奔。绿绮琴韵，千古绝唱凤求凰⁷；当垆沽酒，万世传奇鹣鲽情⁸。情归庸常，富贵扰乱真性；爱至深处，回归怦然初心。心心难印需修复，脉脉此情向谁诉？一纸《白头吟》，心絮重千斤⁹。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郎怨；心意乱，线儿断，唯有赤子能续命¹⁰。呵护心桥，晗光闪烁维纳斯¹¹；与子偕老，鸾凤和鸣开新春。

于是乎岁月更迭、光阴逝去，纸比人寿、怀古伤今。盖世必有非常之事¹²，古籍残破，亟待赓续，传承文脉；盖世必有非常之人，寄兴寓情，灵慧虚和，补天国琛¹³；盖世必有非常之功，缥缃新生¹⁴，重现荣光，点亮文明。爱情需维护，不致飘零零；典籍需保护，不致烂巾巾。艺匠国工，妙手修补史籍¹⁵；圣火未绝，符采昭章彪炳¹⁶。

凤栖处，聚祥云；典籍里，养慧根。百鸟朝凤，彩笺写满大爱；凤舞九天，经帙翻飞功勋¹⁷。噫吁嚱，山长水阔知何处¹⁸，万国同风善美心；四海求凰诉衷臆，化成天下育文林。

注释

1.传说古蜀王命五个大力士凿山开路，把金牛拉回来。金牛道又称石牛道，为蜀地通往关中乃至中原地区的交通动脉，自古即有“入蜀咽喉”之称。李白《上皇西巡南京歌十首》其八云：“秦开蜀道置金牛，汉水元通星汉流。天子一行遗圣迹，锦城长作帝王州。”
2.驷马桥原名升仙桥，司马相如接朝廷诏书与卓文君惜别时，在升仙桥头题字“赤车驷马”，立誓“大丈夫不乘驷马车，不复过此桥”。后司马相如功成名就，乘“驷马”衣锦还乡，升仙桥遂改名驷马桥。唐岑参《升仙桥》咏其事：“长桥题柱去，犹是未达时。及乘驷马车，却从桥上归。名共东流水，滔滔无尽期。”
3.青简，指竹简，古代用以书写的狭长竹片。借指青史、史书、著作，泛指书籍，宋叶适《叶路分居思堂》诗：“苔色迷青简，虫文蚀素书。”
4.后人根据司马相如卓文君故事作藏头诗《望江亭》：“当炉卓女艳如花，不记琴心未有涯。负却今宵花底约，卿须怜我尚无家。”句首四字连起来为“当不负卿”。
5.司马相如《子虚赋》云：“其山则盘纡茀郁，隆崇嵂崒；岑崟参差，日月蔽亏；交错纠纷，上干青云；罢池陂陀，下属江河。”
6.两汉佚名《迢迢牵牛星》：“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7.《凤求凰·琴歌》是汉代司马相如向卓文君求爱所作名赋，赋曰：“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唐代诗人张祜《司马相如琴歌》云：“凤兮凤兮非无凰，山重水阔不可量。梧桐结阴在朝阳，灌羽弱水鸣高翔。”绿绮：古琴样式。传说司马相如得绿绮，如获珍宝，其精湛的琴艺使绿绮琴名噪一时。后来，绿绮就成了古琴的别称。
8. 《史记·司马相如列传》：“（相如）买一酒舍酤酒，而令文君当垆。”鹣鲽，出自《史记》，比喻恩爱的夫妻。鹣：指传说中的比翼鸟，此鸟仅一目一翼，雌雄须并翼飞行，故称比翼鸟；鲽：指比目鱼，此鱼须紧贴着对方才能行动，故称比目鱼。
9.《白头吟》是一首汉乐府民歌，属《相和歌辞》，相传为汉代才女卓文君所作。“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10.相传，司马相如在事业上取得少许成就后，产生了纳妾之意，寄了一封13个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的信（《两地书》）送给妻子，卓文君备感伤怀，便回以这封《怨郎诗》：“一别之后，二地相悬。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郎怨。万语千言说不完，百无聊赖，十依栏杆。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圆人不圆。七月半，烧香秉烛问苍天，六月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五月石榴红似火，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四月枇杷未黄，我欲对镜心意乱。忽匆匆，三月桃花随水转。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噫，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做男。”
11.维纳斯：罗马神话十二主神之一，为美与爱的女神。
12.司马相如在《难蜀父老》提出“非常观”，极具卓越洞见：“盖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有非常之功。非常者，固常人之所异也。”
13.明周嘉胄《装潢志》：“良工须具补天之手，贯虱之睛，灵慧虚和，心细如发。充此任者，乃不负托。”国琛：国宝，比喻有德才的人。明唐顺之《次韵答张户部羽卿》：“自笑如山木，何言是国琛。”
14.缥缃：古时常用淡青、浅黄色的丝帛作书囊书衣，因以指代书卷。
15.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有对古籍修复的最早记载：“书有毁裂，方纸而补者，率皆挛拳，瘢疮硬厚。瘢痕于书有损。裂薄纸如韭叶以补织，微相人，殆无际会，自非向明举而看之，略不觉补。裂若屈曲者，还须于正纸上，逐屈曲形势裂取而补之。若不先正元理，随宜裂斜纸者，则令书拳缩。”于此称古籍修复者为“艺匠国工”。
16.符采昭章彪炳：见魏晋左思《三都赋·蜀都赋》：“金马骋光而绝景，碧鸡儵忽而曜仪。火井沈荧于幽泉，高爓飞煽于天垂。其间则有虎珀丹青，江珠瑕英。金沙银砾，符采彪炳，晖丽灼烁。”昭章：亦作“昭彰”，意为昭著、显著，亦谓使彰明；光耀。《汉书·王莽传上》：“昭章先帝之文功，明著祖宗之令德。”
17.经帙：指古籍，书、画的封套，用布帛制成，也指书的卷册、卷次。
18.山长水阔知何处：见宋晏殊《蝶恋花》：“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作者简介

李明泉，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四川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协会副会长、四川省社会科学院二级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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