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观新闻 徐浩煊

4月13日,在现场的鼓掌声和闪光灯下,一辆挂着大红花的卡车缓缓驶出会场,搭载着“四川造”首颗SAR卫星“涪城一号”,启程前往1500公里外的酒泉卫星发射中心。

“涪城一号”出征仪式。受访者 供图

20多天后,一场卫星应用产业发展大会,在四川眉山举行。一次性聚集7名院士,全都是卫星遥感领域专家,畅谈空间信息技术应用产业发展方向。

一边是号称“卫星工厂”的绵阳,计划2025年完成6颗SAR卫星发射组网,为全球提供遥感数据服务;另一边是4个月发射10颗光学遥感卫星,一跃成为卫星数量仅次于北京、长春的“商业卫星第三城”眉山。四川商业卫星热兴起,究竟透露出什么?

三足逐鹿,前景无限

卫星,是商业航天的重要组成部分,按用途不同,分为通信、导航、遥感和科研卫星四种,前三者简称“通导遥”。在我国的卫星结构中,占据了半壁江山的是服务于商用的商业遥感卫星,这次绵阳、眉山两地发射就是这种。它们号称“千里眼”,擅长站在太空观察地球。

据了解,SAR卫星也叫合成孔径雷达遥感卫星,区别于光学遥感卫星,最大的特点就是可以昼夜成像。

绵阳向南百公里之外的眉山,一场对商业卫星发展的大讨论也在火热进行。这个城市,拿出真金白银,支持卫星应用产业发展。

在不久前发布的《眉山天府新区关于支持卫星应用产业发展的若干政策(试行)》中,为支持优质企业落地,眉山天府新区对落户的优质制造业企业最高奖励5000万元;对创新研发卫星应用产品的企业,给予最高300万元的支持;为解决企业融资难的问题,最高给予企业100万元的贷款利息补贴......实打实地发补贴,这份诚意可谓货真价实。位于天府新区的眉山环天智慧科技有限公司(后文简称“环天智慧”),就是受益者之一。

沿天府大道驶出成都行政区界,刚进入眉山天府新区,就到了环天智慧的临时总部——加州智慧城。“我们2020年才成立,现在这个楼是租的,以后要搬进自己的地盘。”说起办公地点,技术总监赵凌园还有点骄傲——发展速度超乎预期,这个成立刚满三年的新生力量,还没等到自有办公大楼修好,就已经把10颗光学遥感卫星送上太空,“天府星座”已经完成组网。

天府星座概念图。受访者 供图

走进公司三楼的卫星遥感监测大厅,一面巨大的显示屏展现在记者面前。屏幕上,两张同一地点、不同时期拍摄的照片叠加在一起,通过拖动中间的“卷轴”,可以清楚看到图示区域不同拍摄时期前后的样子。“左边是去年的影像,右边是今年3月的影像,通过对比我们能明显看出耕地的变化情况。”

“星瞰山”平台。受访者 供图

赵凌园介绍,这就是以时空大数据为基础的“卫星+智慧城市”核心产品——“星瞰河山”。通过在单调的影像图上“作画”,“星瞰河山”不仅能提供更多的信息增量,还能区分场景扮演不同角色。例如在农业领域,“星瞰河山”不仅能展示撂荒程度,还可以对所示区域的土地的耕地指数进行评估,在住建领域,“星瞰河山”可以通过图片对比,监控某区是否涉及虚增拆迁房屋面积。“以前什么样,现在什么样,一张图就是铁证。”

“星瞰山”平台。受访者 供图

基于宏观信息庞大、数据质量高、业务场景广、使用成本低等的优势,“天府星座”也吸引了当地不少政府单位前来购买服务。原先不轻易向商业公司开放的国土数据,陆续向“天府星座”开放,眉山各级单位也拿出家“底子”,助力其打造应用场景、建立起示范、向市场推广。

作为国家布局航空航天的重点城市,成都自然也不甘落后。2018年5月成立的成都本土企业国星宇航,瞄准卫星互联网产业,现已具备了卫星研制能力,通过六轮融资,合计融资金额达6.66亿元。官网显示,这个主打AI卫星互联网概念的科技公司,目前已完成11次太空任务,研制并发射15颗AI卫星及载荷,覆盖C端用户过亿。

上月在香港举办的2023“香港国际创科展”上,国星宇航就与亚太导航通讯卫星(香港)有限公司,正式签约了180颗卫星设计研制交付项目。根据协议,国星宇航将向亚太导航提供180颗通遥联体卫星的设计、整星研制与交付服务,以及香港地球站的测运控与数据处理系统建设,服务香港经济社会发展。

不难看出,在8万平方公里的成都平原经济区,成绵眉三市三足鼎立,构建起四川商业航天领域的第一军团。

家底深厚,现实需求丰富

纵览我国商业航天的发展历程,其实不过八九年。

2014年11月26日《国务院关于创新重点领域投融资机制鼓励社会投资的指导意见》发布,明确鼓励民间资本参与国家民用空间基础设施建设,激发了游离在“国家队”外民间资本的热情。

2015年,《国家民用空间基础设施中长期发展规划(2015—2025年)》正式出台,明确鼓励民营企业发展商业航天,中国航天一改以单一的“国家队”发展模式,各类民营航天企业纷纷成立,商业航天正式破冰起航。

这一年,我国第一颗商业高分辨遥感卫星吉林一号组星成功发射升空,也被称为中国民营航天元年。

《2022年中国商业航天产业投资报告》显示,八年来,国内已注册并有效经营的商业航天企业数量达到433家,已部署实施商业卫星星座计划43项,仅2022年一年,就发射了100颗商业卫星。这一数字,在9年前是零。

不难看出,我国商业航天发展,北京、上海、吉林走在前列。

2014年12月1日,沐浴着政策的春风,我国第一家商业遥感卫星公司——吉林长光诞生。就在前不久,刚刚在长春出厂的41颗卫星完成了出征仪式,准备进入太原卫星发射中心择期发射。

“南箭北星”,是北京基本形成的商业航天布局,即在京南的大兴区、经开区建设商业航天产业基地及商业火箭创新中心,在京北的海淀区建设商业卫星产业基地和星座运控、运营平台。

而在上海,依托上海航天技术研究院(即“航天八院”)的优势,会聚近万名航天领域高级人才的上海航天城,坐落闵行区。青浦区的北斗西虹桥基地、浦东新区的中国科学院微小卫星创新研究院、“G60星链”产业基地,无不给上海提振了底气。

对比北京、上海、吉林,四川的商业航天起步并不算早。2018年9月5日,“天府军融一号”“成都高新一号”两颗试验卫星成功“首发”,迈出川人商业航天领域探索的第一步。不过,作为发展迅速的新型产业,官方甚至都没有统一的口径,来确定四川商业卫星产业的企业数量。

虽然起步晚,但是家底厚。

从供给端看,四川具备全国航天产业链80%以上环节的研发生产能力。卫星载荷的研发制造方面,中电十所、二十九所、三十所,中国航天科工二院、七院均有布局,占据全国1/3以上的市场份额。卫星测控设备研发制造等方面,更是占据了绝对的市场优势。人才培养方面,电子科大、四川大学在卫星应用方面,教学和科研实力雄厚,源源不断地输出人才。此外,成都距离西昌卫星发射中心不远,有着其他省份不具备的硬件优势。

从需求端看,军民深度融合有着对商业航天发展的现实需求,在防灾减灾、智慧城市建设上,商业航天更是提供着数据支撑。

破解难题,寻找突破口

“拥有自己的卫星,其实很大程度上提高了我们数据的自主性。”环天智慧研发中心经理廖诗森给记者做了个对比,以前要想“国家队”的卫星获取四川某地的数据,光与多个部门协调、审批就需要一个月,审批通过还要“排队”,最终拿到的也只是未处理过的原始产品。现在通过“天府星座”,用不了一个月,就能完成从前期审批到后期数据处理的全部流程,时间成本更低,大大提升了效率。

得益于掌握住更多自主权,以环天智慧为代表的新型商业航天企业,正凭借各自的优势快速成长。

在眉山起家的环天智慧,今年上个月也设立了北京分公司——环天智慧(北京)科技有限公司。国星宇航同样也有北京分公司——北京国星宇航科技有限公司。

相较于“大院大所”云集的北京、上海、长春,在“国家队”的影响下,吉林长光等龙头企业应运而生。而反观四川,虽然在部组件、单机产品制造上有优势,但缺少一个总体牵头的单位,仍是痛点。这一观点也得到中电十所航天事业部研究员李典的认同,他认为,四川不缺人才,只有整合全省资源形成聚集效应,才是川企异军突起的突破口。

此外,也有业内人士观察发现,虽然省内已有部分企业具备制造、发射、应用等完整产业链,并在行业崭露头角,但与形成规模化的产业订单相比,还有一定距离。“产业链完整是好事,但也要看规模、看产值,有多少订单、能吸引多少人才,有多大的经济效益,这才是最实际的。”业内人士告诉记者。

中国工程院院士郭仁忠也曾公开表示,严格意义来讲,我们与国外的差距不完全是技术的差距,实际上是后端的差距——通过卫星应用赋能产业、地方发展。如何把卫星得到的大量信息,在社会经济发展中发挥作用,在产值更高的地面设备、卫星应用方面,四川还有发展空间。“目前来看,这方面我们是相对偏弱的。”

“任何一个产业,如果你能够从每个人的口袋里掏钱,产值发展就很好,比如通信、导航,每个人都用。”中国科学院院士、中科院空天信息创新研究院研究员童庆禧的这一观点也得到不少业内人士的认同。科技,只有贴近我们人本身,未来才能获得更多新增长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