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时代、土地的记录与怀念——嘉楠及其摄影的意味｜西岭雪·艺评

峻冰

作为移居成都不足10年、长期在深圳从事服装业工作的江西人，亦作为一个随夫人定居蓉城后才开始进入艺术摄影行当的摄影爱好者，抑或现在于成都已小有名气的摄影师嘉楠而言，成都是新奇的，龙泉山是新奇的。或者说，他立身成都后所处的时代是令人新奇的、振奋的，而他脚下这块土地的日新月异、欣欣向荣则更使人感动，并促使人拿起手中的笔、相机等加以记录，以赞颂，以激励，以怀念。在更广泛的意义上，这既是对生活、社会的一种奉献或回报，也是艺术家对国家、民族的一种担当或使命。

美丽成都的慢节奏让初来乍到、朋友不多的嘉楠有了第一次接触川西雪山的机会——2013年随一个户外摄影团队去川西看雪山、拍雪山的经历，改变了他今后的生活，也改变了他人生的方向。让人震撼的雪山自然也震撼了嘉楠，以至于他不顾屡屡“高反”的侵袭，仍对那让人神魂颠倒的雪山爱得义无反顾；在2016年前的几年里，他每个月都要去拜谒那神奇的高山，并记录它四季迥异的奇诡景观。

人就是一个令人琢磨不透的生物，对美的热爱总是显得那么感性，那么执着；然就是这种简单得透明的爱，之于艺术创作，往往能成就佳作，甚至创造奇迹。

嘉楠所拍的雪山可谓“宏大叙事”，构图大都中规中矩，也注意了色彩的冷暖搭配，使在晨曦或晚霞中的白雪皑皑的山顶、裸露的熏黑的山石及飘飞的云彩、堆积的云雾有机组就于有限的画幅内，仿若引人遐思无限的天上乐园，给人一种空灵宏阔之感。如图1所示（高达7556米的贡嘎雪山）：

图1

当然，去川西近看雪山是一种审美境界，而站在成都的龙泉山上远眺雪山亦有别样的韵味。受本就是成都龙泉驿人的夫人的启发，也因对“高反”总有的那些挥之不去的恐惧，对在成都看雪山半信半疑的嘉楠，从2016年始，便试着在天气好的时候爬上龙泉山顶眺望雪山。

一如鲁迅先生在小说《故乡》中所言：“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变成了路。”一次次攀登、观看乃至拍摄，最终有了那张拍于2017年6月14日的轰动摄影界的成都雪山全景图（图2，该图2018年被以探索极致风光为业的星球研究所援用进公开出版物《什么是成都》发表后引起轰动）。

图2

图中连成排的94座雪山（包括蜀山之王贡嘎雪山、蜀山之后幺妹峰、成都最高峰大雪塘等）在阳光的映射下清晰可见，层峦叠嶂，金光灿灿，云雾缭绕，连绵不绝，仿佛高高的仙境，令人震撼，也令人遐想。然而，更令人惊叹的是，在“日照金山”所围的那一条乳白色的丝巾下，是坐落于川西坝子上颇为现代化的大城市成都的俯瞰全景——在前景中青绿色凹形山野的衬托下，一座座披着熹微阳光的高楼在诉说着新时代的勃勃生机。

许是这张摄影作品的影响，抑或是成都本就是带有迷人景致的美丽之城，久而久之，“在成都看雪山”“雪山下的成都”“雪山下的公园城市”，就成了成都这座令众多中外游客心向往之的国际化大都市的名片——以雪山来书写、宣传的名片；这显然超越了既有认知，有了令人神往的可持续发展的生态美学观的色彩。

自认摄影是“自娱自乐”，是“爱好而已”的嘉楠，也“喜欢拍摄身边的事物”。因居于成都龙泉驿区，距龙泉山不远，故这一身边的“大自然”成了他早出、晚归的流连之地。

图3

龙泉山城市森林公园里的珍稀鸟类（如鵟等猛禽），成了其拍摄的素材；当然，龙泉山上千姿百态的云雾，特别是倾泻而下的云瀑（如图3），自是其长期拍摄的对象。

植根城市，皈依自然，将大自然灵动瑰奇的一面展示给忙忙碌碌的世人，显然也是一种善举。因为让人轻易看见其甚而一生都难以得见的人间造化，明亮其眸子，开启其心门，润泽其灵魂，进而广为传递美的事物、美的感受，无疑会有益于城市的文明与社会的进步。

之于外地人，成都周边（乃至四川大地上）的自然风物是陌生的，这座有着千万以上人口的西部重镇、全国十大古都的市容市貌，也是新奇、陌生而具有莫大吸引力的。

图4

像不少摄影师一样，嘉楠也拍摄了成都的不少古建筑。但其不仅聚焦于古建筑本身，还将古建筑与它周围的现代建筑都纳入镜头作对比式的宏观把握（如图4所拍的合江亭），既让人在美轮美奂的古朴与现代共存的宏大景观中感知历史的伟力，也让人触摸到时代快速发展的节律。

显而易见，与拍摄雪山一样，其拍摄成都古建筑也是一种宏大叙事——借助城市空间来叙述这个行进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途上的、鲜活的时代及其向上的精神。

图5

诚然，古建筑有古建筑的韵味（尤其是基于古建筑与新建筑的对比视阈下），富有现代感的新建筑亦有它的神韵。同样，嘉楠对新建筑的观照亦带有叙事意味。如图5所示，该图明显地象喻了城市逐渐增高的趋势——它把成都第一高楼“蜀峰468”与高高耸起的贡嘎雪峰相呼应，被众多披满金灿灿霞光的高楼大厦簇拥的“蜀峰”与金光闪耀的“雪峰”比高，既是对建筑快速增高的日趋现代化的城市的诉说，亦暗示出置身其中的人们欣喜的发现与由衷的赞叹。

受益于西部大开发，更受益于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的建设（仅次于京津翼经济圈、长三角经济圈和粤港澳经济圈），成都已成为继上海、北京、南京、广州之后的第五个拥有双国际机场的大城市。自不待言，新建成的天府国际机场也就成了摄影师们经常观照的地标式建筑。

图6

嘉楠所拍摄的天府国际机场夜景图（图6），在铁灰色与暖黄色的强烈对比下，全景俯拍的“太阳神鸟”（机场创意源于成都金沙遗址太阳神鸟的造型）大气磅礴，颇有蓄势待飞的趋势（恰好喻示了机场的现实功能）；“天府之眼”（候机楼）闪着幽蓝的光，与金光闪闪的翅翼相辉映，给人一种现代又神秘之感——作为宏大的空间叙事体，它透出源自辉煌古蜀文明的某种意蕴，也叙述着今日成都逐渐腾飞的发展趋势与广交天下宾朋的包容、自信。

中国传统文化讲究“天人合一”，追求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诚然，人类只有一个地球；爱护家园，守护好龙的传人的栖息地，实乃每一国人的职责和义务。自然，这也应成为每一个位爱祖国、爱民族、爱自然、爱生命的艺术家的创作母题。

作为摄影师，嘉楠是有着这样的责任意识的。其作素朴写实，不饰花活；被色彩层次、丰富物像有机填充的空间叙事多有一个宏大的主题，即在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大场景中流露出某种令人欣喜的生命意识：人的实践活动应顺应自然的规律，或者说，人应保持对自然的足够尊重，而不是漠视它、掠夺它、践踏它。

图7

在嘉楠所拍的许多讲述成都与雪山的作品中，成都的人与成都这座城市、与雪山这一神秘的大自然造物的和谐关系被凸显了出来。如图7所示，站在龙泉山一隅观景台上的摩登女士，深深沉醉于远处云雾缭绕的迤逦雪山与脚下由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楼所连起的现代都市的和谐奏鸣曲中了。

图8

当然，那幅将一位全身穿着青绿色休闲服的女士在雪山下的城市公园里晨练的作品（如图8），则更加凸显了这一意味——为晨曦抚慰的雪山、城市及被绿色浸染的公园和人，和谐地织就于明媚的春光里了；人与自然相互尊重、和谐相伴的生命理念充斥画面空间的每一角落。

很明显，这些作品之于成都这座被现代文明笼罩的城市的文化宣传，是有积极的作用的：它们以慢生活的审美赋予成都不一样的品位——它既是一座城市，也是一座公园，特别是雪山下的公园；一年四季，它被皑皑的雪山、满眼的绿色与尊重自然、尊重生命的人文精神包围着，让中外游人目不暇接、流连忘返。思及“少不入川”的典故，突觉嘉楠的摄影作品实是在从一个侧面来为此添加有说服力的注脚。

正如嘉楠所说：“我喜欢记录这个城市的变迁与变化。”他的不少作品记录了成都这座本就美丽的城市在新时代变得更加美丽的过程。

图9

图10

成都是第31届世界大学生夏季运动会的举办地，东安湖体育公园作为成都大运会的主场馆，其从无到有的嬗变历程自然也为一直“喜欢拍摄身边的事物”的嘉楠所注意。诚如是，他花了较长时间去跟拍——从谋划开建（如图9）到开园迎客（如图10），因而有了一些令人惊叹的影像记录（或者说优秀的摄影作品）。自然而然，成都电视台大运频道请人讲解东安湖体育公园时，嘉楠也成了座上客。

由此可见，崇尚发现美、记录美、传递美的摄影师，脱出个人的小圈子，关注国家和民族、关注世界、关注未来，便会有一种超越凡俗的境界。

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作为广大文艺工作者中的一员，嘉楠显然在以“投向世界、投向人类”的目光，以“展现可信、可爱、可敬的中国形象”的摄影作品，讲述着“彰显中国审美旨趣、传播当代中国价值观念、反映全人类共同价值追求”的成都故事、四川故事、中国故事。

【作者简介】

峻冰，四川大学教授、四川省电影家协会副主席、成都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

图片由摄影师嘉楠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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