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观新闻记者 吴忧

“很安静啊,今天肯定很闲。”除夕午夜,穿过空荡荡的过道去接班,我的感叹引来妻子怒目斜视:“不要说出来!”

妻子是一名护士,供职于成都北二环一家三甲医院的急诊科。这是妻子连续第三年在除夕夜上班,我执意要来陪同。妻子也是欣慰,但约法三章在前:少做、多看、别废话,特别是不要触碰“夜班禁忌”,招惹“夜班之神”,比如立个“今晚肯定很闲”的Flag。

完成交接班,妻子到分诊台坐下,好像立马变成了另一个人。

首先是记性变好了。平时大大咧咧的她,刚刚还在纠结围巾遗落在哪,这会儿一眼就认出了前来复诊的病人。

零点刚过,50多岁的A先生弓着身子走进来。他用手捂着肚子,每走一步都要皱一下眉、喘一口气。他径直来到分诊台前,提笔登记信息,动作熟稔。“前两天才来过吧?”妻子好像想起了什么,“也是晚上,12点以前,当时我也在。”

A先生抬起手,一边笑一边抹眼泪:“胆囊结石,当时怕耽误过年没住院,今天晚上疼得睡不着。”

其次是脾气收敛了。她上一秒还在跟我翻白眼,下一秒就一口一个“乖乖”安慰起小朋友来。

4岁半的B小弟是哭着走进来的。他的爸爸指着左边的耳朵:“他说耳朵痛。”他的妈妈指着右耳纠正:“是这边!”我的妻子微笑起来,一边测体征,一边轻声安慰:“乖乖朵朵在痛吗?乖乖哪边朵朵痛?乖乖再坚持一下哦……”

诊断结果是急性中耳炎,父母要来纸杯和开水,B小弟和着药片一饮而尽,妻子又赶紧夸赞:“乖乖,你真勇敢!”

最后是动作变麻利了。当天早上回老家吃年饭,她从9点拖到10点半才出门;这个晚上派出诊,几分钟就出了车。

凌晨两点,电话响起。120急救中心通知,附近发生斗殴,有人受伤。右手的固话机还没放下来,妻子又用左手拿出一部手机,划开屏幕,点击拨号。固话机刚放下,手机就接通了。“出诊,快点!”妻子说完便挂断,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打人者去了派出所,被打的C先生被接回了急诊科。凌晨3点过,伤口包扎完毕,C先生未作停留,径直往家赶去。

妻子正在值班。

这一夜,急诊无战事。妻子一共接待分诊13人次,总数是近年来最少,且大多是常见的腹痛。“夜班之神”没有发威,早上8点下班时,妻子心情不错:“对许多人来说,这个年关总算是过去了。”此刻,小睡了3个小时的我睡眼惺忪,一夜未眠的妻子却两眼放光。

妻子总是说,急诊人的快乐很简单,成就感很直接。最近几年,从2020年驰援武汉到2022年坚守方舱,妻子一直冲在疫情防控一线。此刻,我更加理解她的选择。

A先生打完止疼药,症状刚刚缓解,就专门来到分诊台前,给我们道上第一句“新年快乐”。B小弟吃完药准备回家,父母指导他扬起小手作拜拜,在说笑打趣中走出了大厅。C先生包扎完伤口便急着离开,但走到门口还回过头来,说了一声“谢谢”。我看了看妻子,在这些时候,她的眼里总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