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时代之音，抒巴蜀情怀——评声乐套曲交响音乐会《青城引·锦上繁花》｜西岭雪·艺评

魏晓兰

2022年11月8日晚，声乐套曲交响音乐会《青城引·锦上繁花》在成都城市音乐厅上演。音乐会演出阵容强大，由四川交响乐团、四川交响乐团天姿国乐团、四川音乐学院室内乐团、四川交响乐团合唱团、四川音乐学院流行演唱人声乐团、成都教师合唱团，以及川内众多声乐、器乐名家联袂演出。

本场音乐会项目从2020年启动，历经主创和表演人员为时两年多精心创作打磨后，得以在舞台上精彩呈现。该音乐会特邀国家一级作家、著名儿童文学作家李牧雨为音乐会及相关作品撰稿作词，音乐创作部分由四川省学术和技术带头人、四川音乐学院教授、著名作曲家杨晓忠担纲。此场音乐会也是杨晓忠与四川交响乐团继大型混编交响套曲《上善蜀水》（2016年首演）后，再度合作的又一部扛鼎之作。

整场音乐会共演出混声合唱《青城山组曲——楹联五首》，人声与室内乐队《青城之恋》，人声与混合乐队《蜀锦·繁花》《青城剑气》，人声、古筝与弦乐队《春夜喜雨》，笛、琵琶与交响乐队《金声玉笛·纵目》，交响合唱《蜀道之难》，以及独唱、合唱与交响乐队《梦回剑门关》《丝路通大海》9首作品。

就音乐的创作灵感与源泉而言，作曲家始终立足于巴蜀地区独特的地域与人文资源，将多年来巴蜀大地对其浓厚的文化滋养，化作一首首各具特色的音乐作品，将一幅幅优美的音乐画卷，浪漫地为听众逐一展开。

概括起来，音乐会体现出三个重要特色：

巴蜀元素的多元表达。该音乐会的作品均在题材、音乐语言上，力求将巴蜀的声腔声韵、山水景物、人文历史等元素与现代作曲技法有机地巧妙融合，呈现出鲜明的巴蜀文化底色。

八音和鸣的音色交响。针对该音乐会作品，作曲家采用不拘一格的乐队编制和多样化的音色组合，曲中以音色带境、以音色入情、以音色助力，灵动刻画音乐形象、音乐发展进程的各种音色处理，充分展现作曲家深厚的作曲功底和驾驭多元化的音乐语言风格的能力。

跨界融合的舞台呈现。本场音乐会的艺术格调清新雅致，优美的旋律、多彩的和声，温暖的情感、语感，连同画面感与色调感相得益彰的美感，拉近了音乐作品与听众的心理距离，尤其由四川音乐学院流行音乐学院师生演绎的几个通俗音乐作品，更为这场定位于“阳春白雪”的严肃音乐会，增添了一抹时尚的亮色。

音乐是文化的载体，优秀的音乐都饱含文化内涵，每部音乐作品都是一种文化的体现。

在巴蜀大地上成长起来的杨晓忠，自幼耳濡目染于四川盆地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和秀丽的自然风光中，尤其蜀地中各具特色的地方戏曲、地方乐种，以及四川方言富有特色的声腔声韵，更是不断地滋养他的蜀地音乐风格特征。

作为深谙巴蜀音乐文化要义的作曲家，杨晓忠在本场音乐会中主要选取了三类巴蜀元素作为其创作的切入点：

第一，巴蜀地标元素。整场音乐会，作品题材首先以巴蜀名山青城山作引，辐射三星堆、蜀道剑门关、丝绸之路等四川文化历史遗迹。其中，为音乐会拉开帷幕的混声合唱《青城山组曲——楹联五首》中，作曲家刻意以乐绘景，通过合唱队空灵缥缈、时而清透、时而朦胧的清冷音色，白描出青城山云霞缥纱、水月花影的别样景致。曲中，钢琴伴奏时而点描、时而波光粼粼地奏出色彩琴音，并与合唱队相伴地若即若离、相得益彰。隐隐散落在各乐章、不同声部，如小雨悉悉索索的“滴滴答答”的色彩动机，更将青城山的水润清透特质营造得惟妙惟肖。

第二，巴蜀非物质文化元素。在这场音乐会中，共有两首选取巴蜀非物质文化遗产元素的作品——《蜀锦·繁花》和《青城剑气》，这两部作品由四川音乐学院流行音乐学院师生演绎。作品之间以相互对比的色调，一静一动，一文一武，一首细腻多姿、色彩斑斓，另一首剑气森森、刚烈慷慨。从元素使用的角度来看，这两首作品对巴蜀元素的运用，力图以更丰富的创作题材、风格样式，尝试在合唱思维方面突破固有模式，从而转向更加多样化的合唱音乐表达方式。

第三，巴蜀人自信坚韧、豁达开放的人文精神元素。站在新的时代语境中，增加音乐会所承载的更多人文精神内涵，以新时代文艺工作者的视角，用音乐作品讴歌时代、讴歌四川，以音乐作品鼓舞人心的精神力量，无疑是作曲家及整场音乐会所有主创人员都想表达的共同艺术诉求。

当作曲家有感于——唐代著名诗人李白“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千年一叹；当作曲家感慨于——世代自强不息的巴蜀儿女，不畏艰难险阻，卓绝奋斗的坚韧不拔精神；当作曲家自豪于——如今巴蜀大地上天堑变通途，国富民安歌飞扬的新时代气息时，叙事宏大、气势磅礴的交响合唱《蜀道之难》便横空出世。

以最大限度地挖掘并发挥乐队和人声音色，用最恰当的音乐质感、音乐层次、音色对比等手段，来塑造音乐形象、丰富音乐的表现力，是本场音乐会在音色表达方面的显著特征。

本场音乐会的各个作品，首先在乐队形式与编制上，并不拘泥于大型西方交响乐队形式，其中，间以流行人声与小型室内乐队，美声、古筝与弦乐队，双独奏乐器与交响乐队的多样化乐队形式及组合，极大地丰富了整场音乐会以时间顺序横向流动时的各种音色、音响变化。

其次，善用中国民族乐器为西方交响乐队音响画龙点睛，以求营造和模拟作品的古风古韵，并凸显浓郁的巴蜀色彩，在部分作品中有不俗地体现，如《金声玉笛·纵目》使用了为本场音乐会特制的、具有古蜀三星堆文化隐喻意义的骨笛、玉笛两种新乐器。

作品由竹笛演奏家、四川音乐学院石磊老师和青年琵琶演奏家宋梓滢共同与交响乐队演绎。乐曲先由琵琶尖锐、明亮的极高音区的拨奏进入，之后中国大锣在低声部由远及近地森森作响，紧接着在弦乐组清泠的泛音背景下，辽远的骨笛声部突然空灵而出，其整体音响效果，瞬间将在场的听众带入到久远、深邃的古老意境中。尤其骨笛那个性鲜明且金属般的音色质感，不禁让听众与本作品想要表达的三星堆文化内涵，产生浮想联翩的通感。

本场音乐会的声乐部分，其音色丰富多彩且富于变化。音乐会开始的混声合唱作品《青城山组曲——楹联五首》中，作曲家既注重女高、女中、男高及男低每个声部的个性美，也善于利于不同声部、不同音色、声部和音色之间的对比与组合，构造丰富立体的声乐音色音响效果。其中合唱写作技术中的模仿、对位，以及合唱声部间纵向与横向之间的交织，被作曲家调配得灵活自如、游刃有余。

另外，善用对唱、重唱、独唱（美声、流行）等不同体裁形式和不同声乐音色间对比，让音乐会中的各声乐部分，因作品差异绽放出个性化色彩，也为此场音乐会增色不少。

作品《春夜喜雨》主要由女高音歌唱家、四川音乐学院张怡老师演唱。作品先抒情后花腔，独唱、古筝与管弦乐队穿插更迭交相辉映，既推进叙事性又突出抒情性。张怡那延绵不绝的抒情长句、轻盈灵活的花腔技巧、音色深浅浓淡的收放自如，将这首众人耳熟能详的古诗，演绎得书香文气、沁人心脾。

一直以来，对定位于严肃音乐类型的交响音乐会、交响合唱音乐会等，其严肃且专业性较强的音乐氛围，常令普通观众望而生畏，或是在聆听中较难长时间地与之紧密适应。但从笔者对本场音乐会观众的整体表现观察——屏息专注地聆听、随乐而动的神情、精彩之处的雷鸣掌声，无一不证明了蓉城观众已被这场音乐会所散发出的优秀特质所征服、所深深地吸引。

为什么这场交响音乐会能与听众擦出如此和谐、共鸣的火花呢？笔者认为，取决于以下两个重要因素：

第一，音乐会的内容表现亲民。本场音乐会的所有作品，或描绘巴蜀的秀丽河山，或抒写巴蜀大地的人文意蕴，或展现当代巴蜀时尚开放的新姿，所有这些内容的表达，都与世世代代生活在巴蜀这片热土上的老百姓天然联系、天然熟悉且亲近。真可谓艺术源于生活，作品感动百姓。

第二，跨界融合的舞台呈现。在本场音乐会中，主创人员一改多数交响类音乐会整场严肃到底的结构安排，而是针对不同作品的艺术个性，从音乐作品内容的层层递进、音乐作品色彩的浓淡相间，再到音乐情绪的百转千回，精巧布局整场音乐会的结构。其中，以流行演唱、流行音乐元素融入到交响合唱的创作思路和舞台呈现方式，让蓉城听众在这场音乐会中眼前一亮。尤其由歌唱家、四川音乐学院流行音乐学院教师王俞之演绎的作品《梦回剑门关》《丝路通大海》等几首作品，其细腻亲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伴以饱满的激情与戏剧张力的演唱后，不仅让听众惊讶地感悟到交响合唱竟然还可以采用流行风格，而流行演唱竟然在与交响乐队的伴奏交相辉映下，能够挥洒出如此辉煌、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一场音乐会的大获成功，一定是其整个主创团队、演绎人员及相关部门通力合作的结果。

从四川交响乐团到四川音乐学院、从词作家为音乐会文案的妙语连珠、从作曲家饱含深情的音符流露，再到每一位歌唱家、演奏家的精彩演绎，我们才有幸看到这场艺术水准上乘、立意品位皆高雅的音乐会。

在这场交响合唱音乐会中，我们还听到了巴蜀儿女对巴山蜀水的音画描绘，感受到了巴蜀儿女对巴蜀大地的炽热深情。

魏晓兰，四川省文艺评论家协会音乐舞蹈专委会主任、四川音乐学院作曲系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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