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鹰   

突然在想,潘鸣大哥花间品茶时,那盖过头顶的花荫到底会是什么花呢?那茶水中,漫漫浸出的茶色,又该是什么样的叶片?恍然觉得,那花定然是栀子。

在我记忆中,故乡小城什邡,每至初夏,这样的花朵就会像女孩的白裙子那样,一朵一朵地绽放在清晨的巷陌里,或黄昏的庭院中。这样的季节,常有乡下的孩子提着竹篮进县城卖花,穿街过巷,以极低廉的价格,换得秋天的学费。老人们买了花,多会用一根长长的白线,将这些花骨朵串起来,挂在孩子们的胸前,或者棉纱蚊帐中。于是,一座小城便有了花香透魂的美好。  

我对潘鸣大哥的记忆,都带着这样的气息。初见他和他夫人时,是多年前在什邡文化馆青苔蔓蔓的院子里。他们正与《亭江》文艺主编刘期鉴老师说着话,那天阳光清澈地从一篷藤萝上泻下,照在3人身上,那场景真是美极了。那时,他们夫妻还是乡村中学教师,文学为缘,从此我们交为挚友。后来他进机关,事业不断进步,但文学情结却一直深笃。  

 这位兄长怡然沉醉于文学的港湾,大量阅读经典,倾情笔耕不辍。近3年累计在各级报刊和新媒体平台发表散文作品30余万字。对于一个散文作家来讲,现在他的茶座,当属茶温正好之时。  

从《花间一壶茶》中,我品出了一种独特的茶味。这是什邡蓥华山中那种叫作红白茶的茶汤。准确地讲,红白茶并不是一个常态概念的茶品牌,而是一种樟科植物。它不是培育于精致的茶垄,而是衍生在山中谷中、云中雾中、山民的房前屋后,与祖坟、祖山、祖屋和乡情、亲情为伴。红白茶的烹制和饮用,有着独具一格的方式。总是以樟树粗枝大叶随性取之,置于炉前的大瓦壸中,掺入泉井之水,以煮饭时的余火,全天候地熬煮。饮时,多以饭碗盛之,常携于田间地头,与劳作相伴。餐时多以此茶泡饭,家乡之人口禅“好吃不如茶泡饭”的茶,便是此茶。

《花间一壶茶》这部散文集,在字里行间,恰似红白茶一样,带着故乡山野平畴的浓重烟火气息。那些石磨、那些游鱼、那些幺店子、那些鸡鸣、那些童心、那些村姑、那些旧部、那些家长里短⋯⋯看似细枝末节的娓娓叙述中,饱含着笔者熬制茶汤一样的生活研磨和沉淀提取,在这部16万字的文集中,作者那些回溯旧时光的篇章,执着于在岁月的绵长经纬中去“触摸拙朴的痕纹”,将川西平原独具魅力的风情和浓浓的一怀乡愁细腻深情地抒描于笔端。他“咫尺凝眸”,关注身边种种细微之物,从中禅悟到“一切微观都是宏观赖以生存的因子”,“每一枚‘小’中都蕴藏着无限的‘大’”。他穿越“黑夜”,潜入“梦境”,品咂“想象之魅”,让文思舒展浪漫的羽翅,自由遨翔于“多维空间”。他在一花一木一鸟一蝉的生长啼鸣中感悟生命的无尽玄妙⋯⋯   

读完这部《花间一壶茶》,总感觉有栀子花的花香弥绕不绝,有红白茶的色泽濡染内心。掩卷遐思,有隐隐疼痛,有丝丝回甘,有怅然若失,有豁然开朗。时光之美,文字之美,让人难以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