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徐瑞哲

很多人只知道我是中科院院士,不知道我是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

“早上走的。很突然。”曾经担任杨福家先生秘书的陈弘老师,今天告诉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他生活很规律,也很注重养生,没有基础疾病,太突然了。”2022年7月17日,杨福家在上海因病逝世,享年86岁。

截至发稿时,百度百科“杨福家”页面以黑白色显示:杨福家(1936年6月11日-2022年7月17日),男,祖籍浙江镇海,出生于上海,中共党员,核物理学家、教育家,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院士),国际欧亚科学院院士,发展中国家科学院院士,复旦大学教授,上海建桥学院名誉院长。

事实上,几年前杨福家就直言,“很多人只知道我是中科院院士,不知道我是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我很荣幸一生当中拿到两张证书。”作为核物理学家,他在多校从事教育治理、开展教育活动中一直秉持这样的育人理念,从复旦大学、诺丁汉大学到宁波诺丁汉大学等,均力主“博雅教育”。

“我们老是‘文科班、理科班’,念文的不学理的,读理的不管文的——这个观念要打破,文理是相结合的。” 2018年,杨福家在上海院士风采馆与上海电力大学共建的研究生思想政治教育基地给大学生上思政课时就表示,“文理结合”才能育出“钱学森之问”涉及的杰出人才。

自然科学与人文学科不分家

60年前,杨福家毕业于复旦大学物理系。他1991年当选为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和第三世界科学院院士,2012年被聘为中央文史馆馆员。在杨福家看来,博雅教育的第一个要素就是文理结合。

他告诉研究生们,钱学森对“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人才”这一问题,其实有回答,那便是:文理结合不够,把文理分开,搞不出杰出人才。钱学森在美期间平时就玩乐器,海归回来下了船,一手牵着他的小孩,另一手就拿着乐器。

“一个有科学创造能力的人,不但要有科学知识,还要有文化艺术修养,”杨福家回忆自己小时候,父亲就这样对自己进行教育和培养,让他学理科同时也送他去学画画、学音乐,“我觉得艺术上的修养,对我后来的科学工作是非常重要的。”

搞科学的人只需要数据和公式吗?杨福家认为,因为科学创新不单单靠逻辑推理,科学创新在萌芽之时在于形象思维,在于大跨度联想,给你启发,产生灵感;有了灵感,再按照逻辑思维去推演去计算,设计实验加以证实,从而有了创新。“科学家学会文学家、艺术家那种形象思维,才能大跨度地联想,所以科学和文史是没有分家的。”

顶尖本科一流博雅办好教育

“世界上最好的教育就是博雅教育。” 根据杨福家的解释,“博”指广博的知识,“雅”指素养、修养。通过在课堂上受到的讨论式、相互质疑的教育,在住宿学院内受到的名师熏陶,在学生社团、社会实践等第二课堂内受到的锻炼,学生就敢于争辩,追求真理,懂得思考,学会做人,学会与人相处。

从杨福家一辈子的亲见亲闻看,世界上最顶尖的本科院校都是贯彻博雅教育的院校。他不止一次列举,比如美国有一批非常优秀的本科院校,被称之为“Liberal Art College(博雅学院)”;有些博雅名校甚至都以“学院”而非“大学”相称,在国内并不知名。事实上,美国研究型大学只占3%,职业型学校就是“高职”占60%,两者之外的就是占37%的这类学院。

杨福家的老师、国家一级教授卢鹤绂,曾被邀请到一所博雅名校去教书。当时,卢教授所在大学的校长对此还大惑不解:堂堂一级教授,跑到这种小学校去?后来才知,这所学院在本科教育中全世界排第三名,谁能在校教学都是非常荣光的。后来,杨福家还去了另一所相关学院,就是复旦老校长谢希德教授念书的女校——史密斯学院,“我发现他们图书馆写了一个词:Discover(发现),进图书馆不是去背书的,看了书要有所发现,读书的目的是有创造、有发现。”

做人第一修业第二为谁研学

不论今昔,世界上一流本科教育其实都把“做人”放在第一位。在杨福家毕生的办学实践中,文理结合之“博雅”的另一要素,就是做人第一、修业第二。“这个话不是我发明的,‘哈佛红皮书’里早有了,还有耶鲁大学1828年报告也有,这两个学校都是培养他们总统的,当然也讲政治,”

曾有一位毕业生告诉杨福家,他去硅谷有名的科技大学——斯坦福,本想去学技术和理科的,没想到前两年没有任何科学课程,学到第三年才选定专业;而前两年里,有3个学期都要学的一门课,就是“文化观价值观”,每个本科生都必须念。

杨福家也告诉他,这门课程不仅学习西方传统经典,柏拉图、笛卡尔、马克思等,也接触世界其他文化的代表人物与经典著作,例如中国的孔孟之道。课程围绕着“人何以为人”这一主题展开,“无论学生将来学习什么专业,都要首先回答这个问题——”杨福家这样回答,“我们为什么要搞科研,为谁而学。”

题图来源:新华社图片编辑:苏唯

本文图片来源:新华社资料照片;左蕴琦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