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开罗伟章的心门 巴山大峡谷雄关变通途丨打卡文学里的四川①

川观新闻记者 肖姗姗 袁敏

2021年4月，四川作家罗伟章的长篇小说《谁在敲门》出版。63万字的厚重书写，犹如一块“敲门砖”，一步步敲开了中国文坛多个奖项的大门。《中国出版传媒商报》年度文学好书、中国小说学会年度好小说、《扬子江文学评论》年度排行榜、《长篇小说选刊》金榜·领衔作品、《当代》年度长篇五佳、《亚洲周刊》全球华人十大小说……这些文学奖项，接踵而来。

这部被称为具有史诗品格的长篇小说，是罗伟章以老家宣汉县大巴山为背景书写的。他通过“父亲”的一场病，试图探讨大时代洗礼下每一个个体生命的悄然改变，以及他们如何在道德与欲望之间坚守与自持。那些轰轰烈烈的故事和响彻在夜里的敲门声，就发生在他生活的山间河畔。

罗伟章在书里写：“大巴山从摩天岭出发，斜向东南……”“河只有一条，需站到村东黄桷树下，目光沉落至900米深处，才能见到那条瘦弱的飘带，随山取势，弯弯绕绕，绕到天尽头……”大巴山、清溪河，在他的笔下随时可见，真实得仿佛就在眼前。

壁立千仞大象无形

山为骨骼水为血脉

但，百闻终不如一见。记者走进了巴山大峡谷，在那些奇峰怪石、褶皱断层、急流飞瀑、峡谷幽云中，去探寻罗伟章的精神原乡。“世上有很多种门，家门、房门、心门。”一路上，罗伟章的这句话始终回响在记者耳边，这次行走敲开他的“家门”“房门”，不知能否抵达他的“心门”？

巴山大峡谷距离宣汉县城有80公里，驾车前往一路坦途。到达游客中心后，会被介绍有两条游览路线，记者选择了第一条，这条路线可以看到大名鼎鼎的大象洞、定心石、藤蔓谷、鱼泉洞等，而这些都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据介绍，巴山大峡谷前身名为“宣汉百里峡”，山高谷深、壁立千仞。山，是这里的骨骼；水，是这里的血脉。而一踏足峡谷，除了惊艳山水的奇妙，更感叹这里的植被繁茂！

而来之前，罗伟章就曾告诉记者：“那里的树木葱郁，许多地方还是原始森林的模样。”

随行的宣汉县巴山大峡谷旅游开发有限公司副总经理陶朝斌告诉记者，规划后的巴山大峡谷面积达575.13平方公里，森林覆盖率80%以上，负氧离子非常丰富。再看那山势，也理解了罗伟章为何会有这样的描述：“在他们的词汇里，没有登山，只有爬山，因山势陡峻，需把自己还原为动物，四肢着地；也没有远处，远处就是高处或低处。”山，是真的险啊！

行走在峡谷中，一边绿植饱满，一边水流潺潺，凉意阵阵袭来。据陶朝斌说这儿最热的时候平均都只有20℃上下，是个避暑的好地方。不知不觉到了一处平台，平台上方小路蜿蜒，如果只是低头走路，就被路带往别处，可略一抬头，方知到了巴山大峡谷第一站景观、也是核心景观之一的大象洞。

陶朝斌解释，所谓“大象”洞，就是在这个钙化沉积的溶洞里，有一个巨大的钟乳石，形似大象，为推崇自然之美，取《道德经》“大象无形”中“大象”之意。“2018年，建设巴山大峡谷时，宣汉用9个月凿出大象洞。洞内垂直高差达到60米，全长约400米。洞宽从0.8米延展到24米，洞高从0.5米延展到近35米，洞底坡度最陡峭的地方达53度，很多的石钟乳还处在活跃的生长期。”置身洞内，似身处仙境，有一步穿越亿年光阴、见证万千气象之感。

群山在赶路

水流在敲门

出大象洞，乘观光车沿溪而上。溪水在石间穿梭，泛出雪白的浪花，声响灵动。这很像罗伟章笔下的描写：“动处白浪滔滔，静时蓝得发翠。”到了鱼泉河，上了鱼泉台，再往里走，就能看到定心石。

定心石是悬架鱼泉河峡谷最狭窄段的一块大石头，距河面高5米左右，石头悬架形成一个简单的桥面，面积3平方米。

据说这个定心石里有个美丽的爱情传说，但记者从它下面穿越过去的那一刻，感觉是进入了一道门，身旁峡谷中奔腾的水流声像是连绵不断的敲门声，罗伟章说：“敲门声是人的脸，也是人的心，哪种人敲出哪种声音，就跟哪种人会说出哪种梦话一样。”不知水流的敲击能敲出什么样的人心？

再往前，过鱼泉吊桥，桥身本就晃荡，两岸山石凌厉，直耸云霄。据陶朝斌介绍，吊桥历史悠久，最早用藤条、麻条制作，在秦汉时期，发展成为铁索桥，军事用途十分广泛。

本以为过了这桥就得见开阔，结果藤蔓谷扑面而来。藤蔓下垂长达数十米，张牙舞爪，各种扭曲。活像某些科幻大片中被赋予生命的武器，保护着自己的领地。有些藤蔓还和岸边的树枝纠缠着，横跨河流两岸。陶朝斌说，这些树藤中储存有丰富的水分，是大自然天然的储水井。这样看来，它们也确实是水资源的“保护神”。

过藤蔓谷，前行100米就是阳鱼桥，桥的外形仿造河内生长的阳鱼，故此桥命名为“阳鱼桥”。

站在桥上，一仰头，开阔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条缝，有风过，像是把它划拉成了一条没有尽头的延长线，线的那头还是天。定神看久了，两旁的山石就开始移动，恍惚中，又想起罗伟章写下的文字：“感觉不是云在奔驰，而是群山在急急赶路……”

为何桥梁这么多？

巴人勇敢开放苦中作乐

巴山大峡谷最神秘的水景观当属鱼泉洞。鱼泉洞是大巴山脉溶洞暗河出水口，陶朝斌说每逢清明时节，洞里常有鱼随着水流飞落而下，此行倒是没有见着鱼，只看到那大大的洞口，日出水量数万方，是大巴山脉典型的喀斯特洞穴。小站一会儿，空气中弥漫的那些潮湿的水汽氤氲着，用力一吸，就是清新无比的味道。不过这里的水流急了些，喷涌而出的泉水发出咆哮的声音，人觉得有些颤，但那长约一米的娃娃鱼却在水底游得自在。

一路走下来，山、水、洞和繁茂的树木从未在记者的视线里间断，而还有一样也是这大峡谷中出镜率最高的，那就是桥。仔细算算，鸳鸯廊桥、阳鱼桥、鱼泉吊桥、新月桥、蕨草吊桥……数不胜数，除了石头的、钢化玻璃的、钢索的、钢筋混凝土的，就属蕨草吊桥最少见。据介绍，吊桥的设计灵感来源于巴山背篓，造型上两头强调空间的进入感，中间打开，可观赏周边的景色。蕨草是大巴山常见的草本植物，茎韧，生命力强。吊桥提取蕨类植物的叶做装饰，选用麻绳和原木木板作为主要材料，既绿色环保，也与自然融入为一体。

为何峡谷中桥这么多？陶朝斌说，除了山势险峻，河流、溪流众多，还因巴人的智慧和生活态度。历史上，巴人逢山开路，逢水架桥，这证明他们是敞开的、向外的，愿意与广大的世界发生联系。生命如书，不翻页就只能看到同一页，巴人和他们的后裔，始终葆有开放的、面向未来的勇气和信心，因而乐观向上。正如罗伟章所言：“生活在这里的民众，持本真质朴的天道观，高兴了唱歌，不高兴还是唱歌。大山大水、险恶瑰丽的生存环境，使巴人勇悍刚正、浪漫疏阔。”而近年来，巴山大峡谷的打造，也无疑不是这种精神的传承——9个月凿出大象洞，17个月建成内环线，24个月建成快速通道，28个月再现巴人风情小镇……景区从开工到建成仅仅用了31个月，2018年8月28日顺利完工，开园迎客。

把根留住

骨髓里敲打着古歌

宣汉县文化体育和旅游局局长吴熠介绍，今天的巴山大峡谷，雄关变通途，高峡出平湖。直接带动102个贫困村、9万多贫困人口增收脱贫，辐射带动周边46万余人增收，推动宣汉县从四川贫困人口最多县转变成四川减贫人口最多县。“昔日的贫困群众，成为如今的文旅从业人员，在景区服务、餐饮、住宿等行业工作，也有不少自己开起了农家乐和民宿，腊猪脚、土鸡等过去困于山间的土特产也成为了畅销品。随着水舞灯光秀、大型情景史诗《梦回巴国》剧目、夜游巴山等多业态旅游项目的推出，以古老的巴文化为核心主题，与自然环境深度融合，打造全新的沉浸式旅游体验，一系列夜间文旅新场景、新业态、新玩法，让这个古老的峡谷更增添了活力。”

这样的变迁，也是罗伟章小说探索的命题。《谁在敲门》书写的是近几十年来中国乡土社会的裂变。透过时代的描摹，营造出对乡土期望逃离又无法彻底割裂的一种复杂心绪。年轻一代的人们都渴望进入都市，摆脱乡土的束缚，但是总有亲人在故乡，自己的根始终在那里。所以，当巴山大峡谷被唤醒，被敲开了门，但大自然的根脉仍然被很好地保护着，城市的人得到慰藉，峡谷的人被滋养。罗伟章写下这样的文字，对这个时代和时代的变迁充满希望：“每个时代下的人们，骨髓里都敲打着古歌。祖辈的付出与寂寞，深潜于我们的生命。而前方和更前方，是生命唯一的方向，我们的歌哭悲欣，证明了我们在朝着那方向，认真生活。”

谁在敲门？去一趟宣汉，去一次巴山大峡谷，这个疑问应该会有相应的答案，也会和罗伟章生出同样的期许：“我老家的河流是奔腾的，奔腾而峻急，我让它慢下来，抚触自己易感丰饶的内心，在意自己的平凡、拼争、眼泪和欢笑。”

图片由宣汉县巴山大峡谷旅游开发有限公司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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