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征辉

初读李银昭散文《看母亲端碗时的端庄和享受》,是在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初中语文教材同步拓展阅读七年级上册《我的美文课》中。读罢,当即旁注,“喜欢这样的风格”。近日,在《2021中国散文精选》中,又与此文相遇。文章篇幅不长,但无论是立意还是文风,无论是叙述的技巧还是表达的内容,没有任何故作深沉,没有任何卖弄与“聪明”,如山间清泉,于草木丛中自然显露、随意流淌。

叙事悄无声息,情思步移景异。“那时的母亲没这么大的年岁,走起路来听得见脚步声”,如今母亲老了,“个头愈发矮小”,“慈心柔情”也“一下涌上我的心头”。文章里的母亲,让我想起同样瘦小、身高不足一米六、体重只有四十多公斤的母亲。边读似乎又听见了我母亲走路,脚跟趿拉地面时“呲啦呲啦”的响声,又想起了,去年我带母亲在贵州铜仁苗王城旅游时,乘兴抱起母亲,可感觉母亲还没我小女儿重的情景。阅读好的文章,自然会使人联想、共情。

回廊里,“母亲”走路、让路,她总是靠边走,总是让别人先走。我仿佛随着李银昭的文字,在观看一个慢镜头,一个有了年岁的母亲,在长长的回廊里,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这是什么?这是礼数,这是仁爱,这是慈悲,这是人性的光辉!可惜,它“遗落在山道上、消逝在水路上”啦。这一叹,是作者的心灵感喟,是风骨的抱朴守拙,是人世的道德拷问,当然,这更是一个高明写作者的精妙叙述。

文章渐入佳境、渐入高潮,是写母亲端碗吃饭的神态。我非常敬佩李银昭的是,就是在这样一个高潮处,他仍然是平平静静、舒舒缓缓地白描,推起的不是一个遽然而设的惊涛骇浪,而是一个稍稍微凸的峰波,像湖水轻轻晃荡、乍起的涌。没有高腔亢调,没有慨歌撕喊,他写母亲端碗吃饭,只是连续用动词,“端、扣、支、持、放、拌、送、咂、叠、横、擦、沾”,每一个动作,每一处细节,都像微镜头似的,那么清晰、准确地展现在阅读的过程中,呈现在读者的脑海。彼时彼景,谁都能感受到,母子二人的心是静的,是慈的,是良善的,是互通的,是彼此观照的,更是作者真切体悟到的,“论做人,恍然觉得,儿子还差母亲很远”。

文章最后自然段,李银昭又是轻描淡写般地用了一句来结束全文,“但母亲,她却把先人们说的话里的精髓,无声地融进了她的血液里,融进了她的生命里,再通过她无语的行走和端庄,传教给了她身后的儿孙们。”没有再插叙或补叙有关母亲的任何信息,文章就此戛然而止,带领读者所有的情思停顿,留白,任其空悠悠、长绵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