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象
当代中国画有个重要观念,谓之“意象”。“意象”是中国传统美学的重要命题之一,是衡量中国文化特征和美学价值的重要标尺,它和中国传统审美的“写意性”互为因果。“意”往往具有感性的色彩,源于“心”,从“心”出发,具有主观意愿和情感取向的特征。早在先秦时期,老子对意象的表述使“象”的概念从具体“描述”发展到了“道”的哲学境界,从而产生深远的影响:“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黄公望尝云:“画不过意思而已”。这一观念发展到近现代,中国画大师们都诠释出了不同的精彩。齐白石曰:“作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太似为媚俗,不似为欺世。”黄宾虹亦云:“作画当以不似之似为真似”。追求“意象”理念是写意画的最高境界。写意画写的是“意”,是意境,是意蕴,是意象,很显然,“意象”是艺术主体意识发挥作用的结果,而不是对自然物景的机械描摹。著名国画家李世南先生说:“大写意画可以说是模糊艺术,因为模糊的东西总给人以更多的想象。”中国文化是“中庸”文化,写意画虽然注重的是神似,但并不完全弃“形”重“神”,而是将“神”作为追求的目的和关键,追求形神俱在的辩证统一,“形”是基础,通过“以形写神”达到“神形兼备”。现在是21世纪初叶,都这个年代了,还有人评画老是喜欢用“栩栩如生”这词,他们忘记了东坡先生的告诫:“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当下的西方油画都在向他们的半个师傅——中国绘画学习,兴趣盎然地追求“意象”的理念。“耻言写真”、“不与照相机争高下”,更不说如今热闹非凡的中国画坛,只有先解决好、把握好自己的绘画观,才有资格立其殿堂、窥其门径,走出自己的路来。
造型
彭先诚先生曾强调:“造型能力之高低极大程度决定着水墨人物画的水准,这种面对生宣纸而展开的一场水墨肉搏,不允许在纸上涂涂改改和半点迟疑,”可见造型能力的重要性。当画家面对一张素白宣纸应胸有成竹,放笔直取,笔与纸的碰撞,瞬间的洇化,产生变幻莫测的痕迹和效果,这时既要考虑到形、亦要考虑到笔墨,所以要求画家应具有超强的造型能力。
要练就一身过硬的造型功夫,意笔线描是基础。意笔线描不同于工笔白描,工笔白描讲究严格的程式,追求装饰味,严中带活,单纯中求丰富;意笔线描则不讲究程式,意与形合,将主观的感情、修养、思想融入对客观物象的感觉中,用笔自由,注重物象总体的洗练、节奏、韵律和力度,平时所具备的涵养和练就的功力,需要在落笔的瞬间中即呈现出最佳艺术效果。意笔线描最能和写意人物画创作结合在一起,若将其线的笔意延伸与扩大,就成了线、点、块、面组成的大写意泼墨画。在水墨淋漓,洇化恣肆的画面中,线对隐藏其中的形还有某种提示和补充作用。
坚持意笔线描练习,是一个欲在水墨人物画上有所建树的画家终生的课题,意笔线描还应包括速写。国画家,尤其是写意人物画家非常重视速写,这是因为速写是画家与自然物象交流的一种最直接的方式。在观察对象的同时,要研究如何表现它,在笔墨、在形象上如何去概括它,这是一个对自然物象的提炼过程。一个画家的成熟主要取决于对自然物象的敏锐观察以及造型技巧的娴熟,而这些能力的获取正是依靠大量的速写积累。现在照相机非常普及了,很多人以为背个相机到生活中走一圈,就是体验了生活,就可获取形象的积累了。坚实的造型能力不是单靠相机就能解决到的问题。有很多画家都有这种体验,拍了一大堆照片回来,能用到画面上的太少,即使用上也有照片的味道。其原因是没有经过大脑这个“艺术转换器”,把自然状态转换成艺术状态,那么,多画速写就可以解决以上问题。写意人物画在某种意义上讲也具有速写的特征,如:“逸笔草草”、“不求形似”、“以形写神”、“得其意而忘其形”等等原则与速写的要求也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讲速写对写意人物画有以上不可或缺的意义。
在意笔线描练习中,有时会遇到“变形”这个问题。变形是一种艺术处理,即夸张,以强化对象的特征,跟画不准确完全是两回事,我们读齐白石笔下的花、鸟、鱼、虫如果和自然物象比起来的确是大相径庭,我们观彭先诚先生笔下的水墨人物也与真人相差甚远,其原因是前者是艺术形象,后者是自然状态。曾见陈老莲的四帧写真人物画,细致入微非常传神,但他的画风我们知道是变形夸张的,极具视觉冲击力。先求“正”、后求“变”,也就是说变形应在物象画得很准确的前提下来变,这样才不失法度。
笔墨
笔墨作为中国画的有机部分,既是造型的手段,亦是精神表现的载体,其要义和内涵有多个层面:第一层直指笔和墨,为中国画的工具材料;第二层是用笔与用墨,为中国画的表现方式,包括技法、结构、程式、法度等;第三层面,更倾向于画家个人审美追求和艺术精神的形式表现。所谓“由技进道”,通过气韵、格调、意趣、风格而凸现。鉴赏笔墨是鉴赏中国画的一个窍门,通过对笔墨的认知,你才可能进入中国画的堂奥。张仃先生曾讲过:“一幅好的中国画要素很多,但基本的一条就是笔墨。”万青力先生说:“笔墨不仅是造型手段,还是画家心灵的迹化,性格的外观,气质的流露,审美的显示和学养的标记。笔墨是有内容的,这个内容就是画家本人。”笔趣墨法,是中国画的一大审美内容,我们好恶一幅画,除其题材、内容、意境之外,其艺术风格是十分重要的因素,而其艺术风格的直接体现就是笔墨。著名国画家李世南先生讲得好:“笔墨是中国画的灵魂。任何以丧失笔墨为代价的试验,无论它有多少意义,都经不起时间的考验。”中国画画到最后就是比拼笔墨了。笔者曾到故宫看到五代周文矩一件人物画轴《重屏会棋画卷》原作,在厚厚的防弹玻璃前,直到把鼻子压扁了,脖子搁僵了,亦不忍离去。其作画足两平尺,但造型高古,笔墨精湛,用粉极其吝啬,传到出的艺术气息却震撼心灵。我们读徐渭的杂花手卷,也同样感到笔墨给人带来的震撼。画家将四时之花木(牡丹、紫薇、竹、菊、梅)的神韵通过泼墨勾勒表现得入木三分,形成了作品的巨大张力。充溢在画面中的纵横气势和豪放境界,真是前所未有。丰富的运动轨迹与浓淡、干湿的笔踪墨痕,无不具备放笔直取的即兴性和不可重复性。倘若不是笔精墨妙的佳构,能历尽数百上千年的沧桑,保存那么完好吗?足见历代藏家对它的珍视。故当代中国画家在绘画实践中越来越认识到笔墨的重要性,更何况中国画是个“老年艺术”,画家要厚积薄发,水到渠成,穷其终生也许才有所成就。“笔墨”这锅老汤要慢慢熬,这是性子急急不来的。有客曾有幸到李可染先生画室造访,目睹了老先生的日课,很独特:即在一张白宣张上密密麻麻地练横线和竖线,直到把白纸画黑为止,是时老先生已蜚声海内外了。齐白石亦是个勤快之人,其有方闲章云:不教一日闲过也。老人家晚年在眼力不济、精力不佳时还仍然坚持作画,有史料为证:画好后需题款,齐夫人便捉住其手在适当的位置让老人题字,这情景着实让人为之动容。如果你有机会去北京画院美术馆“齐白石陈列馆”拜读老人惊人数量的画作,你一定会想起那句老话:“天才出于勤奋!”故画家作品格调的高低、气韵的生动、情感的表达都和笔墨紧紧相连,透过笔墨显现出画家的审美、思想、气质、学养、才情等诸多可以品评的内容。
写意人物画是最需要高度技巧的画种,没有“术”免谈写意人物画。有作为的写意人物画家对笔墨的修炼是其一辈子的课题,“废画三千”这是中国写意画家才有的特殊现象,写意画以表现精神上的东西为最高任务,所以才造成历代经典写意人物画的“不可再作”,这给画家提出了极大的挑战,也正是这种挑战,让画家们乐此不疲。
李世南先生对笔墨一直以来孜孜以求,并有许多独到的见解,让人振耳发聩,他认为:“一幅画能久久打动人心的应是它的内涵,它的深度以及笔墨的精神含量”,把笔墨提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
陈子庄先生也很重视笔墨的含金量,他评价道:“石涛的深度未达八大的境界,逊了一筹,八大炉火纯青,静穆到极点,石涛尚有冗笔”。他还对某些笔墨欠佳的画作用川话评价:“味薄了”,非常形象生动。为了拓展笔墨表现的更大空间,他精辟的指出:“画家全靠一杯水。”
优秀的画家是最善于发现自己作品中好的笔墨和充满机趣的某一部分,并且把它保留到最后,彭先诚先生在其作画过程中常把大画剪裁成小画,把小画又剪裁成小斗方;又把小斗方生发成大画,就是为了保留自己画作中的绝妙笔墨。
题材的选择,对写意人物画的笔墨发挥也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当代写意画画什么,已不是首要问题,怎么画才是关键。写意人物画要想直抒胸臆,肯定要选择利于书写性线条和面块的发挥的题材,如维吾尔族、藏族等少数民族,古代高士雅客,仕女佳丽等题材就比较适合写意画。有画家就把过去美术界流行的一句经典词:“笔墨为题材服务”倒了过来:“题材为笔墨服务”。
【未经授权,严禁转载!联系电话028-8696827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