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陶佳桂
这是一个平淡无奇的标题。皆因为受一网络帖子的蛊惑,昨夜曾徘徊于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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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日,在日落后不久,月亮从东南方冉冉升起,珠圆玉润,晶莹饱满。感兴趣的公众如果能提前选择一处视野开阔、景色秀美之处欣赏,效果更佳,感觉也更妙。”
确实如此。昨夜的月亮,又圆又大又皎洁,嵌在深蓝的夜空中,没有一丝云,你可以和它说话,随便聊什么,它都是个沉默的听者。
独自月下,或踏月,或望月,都是愉快的。
夜风轻轻地、一丝一丝地吹来,月亮安安静静的,不悲也不喜。月光也安安静静的,不急也不躁。
月色如银。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都嵌进月色里,闪着银子样的光泽。凡是我目光触及得到的,月色都在,银子也都在。
很多很多年前,友人给我写信,说今夜有月,拣拾一地月光,寄给你……以我在昨夜对月光的感受,会给友人回信,说“月色如银,拣拾一地银子,回寄给……”很有质感。
微风一拂,影影绰绰地晃。
怪了,思绪也影影绰绰地晃。
晃到《聊斋》里的书生,月下读书,像是有个狐女,借着银子般的月光,从深处袅袅娜娜行来……神秘而诡谲。
又晃到瑞士法语作家夏尔·费南迪·拉缪的散文《月下》,一开头就说“夜来了,月光在悬铃木的叶子间晃动……”,之所以记得,是因为当时不知道悬铃木是什么植物,查了资料,原来悬铃木就是法国梧桐,换个说法:法国梧桐属悬铃木。
又想起一个故事,说一个画家,画很好,却无人识得,一生穷困潦倒,临死时,觉得对不起自己妻子,就画了一幅画,交给妻子,说等我死后,你拿上这个,去京城献给王妃,她会给你想要的,但你千万不要打开看,切记切记。交待完,画家撒手西去。妻子尊嘱前往京城,一路上,其妻都在和好奇心缠斗:究竟画的什么献王妃?要不要看?就在即将到达京城时,好奇心胜出,把画打开,只见大幅的宣纸上,除了一枚墨色饱满的月亮,什么都没有!妻子把画一团,扔了……
忘了是哪本书,哪位作家,但一直记得这个故事的大概。
关于“月下”的诗句,也零落跳出些:“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啊;“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啊;“花下销魂,月下销魂”啊;“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啊……
那树叶,那草,那景物,那间或走过的人,隐隐地说话声,他们的气味,声响,互相渗透,又各自独立,温暖而有诗意。
又想起“萧何月下追韩信”这出戏。韩信一身本事,胸怀韬略,因得不到刘邦的赏识,“跨下了战马身背宝剑就出了东门”……萧何深知韩信这样的人才对于刘邦建立霸业的重要,于是策马而追。终于在一条河边追上了韩信。月色朦朦,罩住韩信因心灰意冷而酸楚的身影,其身其影,悲乎哀哉!不可说又何须说。萧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动韩信返归刘邦。从此,刘邦文依萧何,武靠韩信,终于取得了天下,但韩信又终被萧何设计害死。纵观韩信一生,是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唉,假如那夜没月,假如萧何不追,韩信不返,哪有未央之祸呢?可是历史又怎能“假如”呢?人生又怎能“假如”呢?都是一条曲曲折折,无法选择却又必须选择,最后殊途同归的不归路。
这“月下”,赋予了残酷的历史多么苍凉的诗意……
有人在拉手风琴,是那首熟悉的《月亮代表我的心》:你问我爱你有多深,爱你有几分?你去想一想,你去看一看,月亮代表我的心……
且慢,月亮那么高那么远,看得见摸不着,如果月亮代表你的心,那该有多高冷,有多难捉摸啊!
纵然是这个“超级月亮”,纵然它又大又圆又皎洁。

本文刊于四川日报5月15日第11版、文艺副刊《原上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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