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刊于四川日报第23版、文艺副刊《原上草》版面。


文/张静

雨后的蒲江,阴霾尽扫;久违的阳光,恣意地倾洒。一张椅,一本书,一捧清茗,任目光轻盈地拂过书页,内心自由而真实,灵魂在温暖之中静静地升华。

陶潜说得好,“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唯有心灵的充实才是真正的富有。一个人,或许太孤独,但一个人,一本书,绝对不会寂寞;一个人,或许太单薄,但一个人,一本书,绝对会变强大。读书,其实就是给灵魂找个伴,给现实找一面镜子,给人生找个导师。

太史公初读屈原而“悲其志”,亲临汨罗江而“想见其为人”,读贾谊《吊屈原赋》而怪其“何国不容,自令若是”,及其读《鵩鸟赋》,才参悟生死,“爽然若自失”。我想,太史公之所以能以残余之身,完成《史记》巨著,其灵魂一定是与屈原同行吧。

读书,其实就是找个相似的灵魂惺惺相惜,同舟共济。

经典也好,闲书也罢,各有各的妙处。读经典如登山,站得高,看得远。会当凌绝顶,自然就一览众山小。经典的好处就是他能让我们的思想站得高,有思想自有高度,有高度自有视野,有视野自有才华。我们常常埋怨自己没有才华,从来不思考没才华的原因是没视野。扩大视野,一是读万卷书,二是行万里路。读万卷书而通古今,行万里路而接地气,何愁才华?

与经典的晦涩相比,闲书读起来要轻松得多。读闲书如摄影,它可以给我们提供不同的视角,“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视角不同,语言也就各异。同样一件事,换个角度思考,就会得出不同的结论。“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话不投机,其实就是没有换个角度。“千里家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尚在,不见当年秦始皇。”郑板桥换了一个角度,换来了一世清名。“梁苑隋堤事已空,万条尤舞旧春风。那堪更想千年后,谁见杨花入汉宫。”韩琮换了一个角度,收获一份豁达与解脱。

经典也好,闲书也罢,“不志其大,虽多而何为?”所谓“大”,就是大容量、大视野、大格局、大志向,其核心,就是做一个大写的人。《大学》上说: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新民,在止于至善。这是儒家教育的三大纲领,也是读书的三大境界。所谓“明明德”,就是要明白光明的道德。古今中外,所有光明的道德都有一个共同点:爱人。仁者爱人,正因为有“爱人”的思想,才会延伸出仁义礼智信的社会准则。所谓“新民”,就是通过读书实践,做一个不断自新的、全新的人。这个全新的人,具有不断自我更新的能力,具有独立的思想、自由的人格,他堂堂正正,不卑不亢、不猥不琐。用今天的话说,他是公民,是社会的一份子,他尊重别人,同时也应受到别人的尊重。“止于至善”,“止”就是目标,就是要明白、寻找、实现自己人生的目标,而不是仅仅靠别人给我们目标。我们的孩子和学生长期以来都是在目标式的管理和被动式的教育中成长,久而久之,就习惯了别人安排的目标,一旦大学毕业或者离开了父母和老师,也就丧失了寻找目标的能力。目标的问题解决了,教育的问题就容易了。读书,与高人同行,和智者为伍,无疑是解决目标问题的一剂良药。

一杯茶,一个人,掩卷搁笔,看窗外大千世界人间百相,人群如蝼蚁般穿行,车辆如过江之鲫。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想,这利来利往的背后,绝对不能少了一个最基本的社会准则——义。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宋代张载这几句话仍然应该是现代读书人的责任和义务。

于是,想起一句熟悉的话:在满地都是六便士的大街上,我抬头看见了月光。